本报驻埃及特派记者 黄培昭
埃及，这个历史悠久的中东大国眼下又成为世人的关注点。4月7日，在开罗绝迹已经8年之久的自杀性爆炸再次袭击了这个城市，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组织“埃及伊斯兰自尊旅”宣称对事件负责，称爆炸旨在抗议埃及政府以及美国在中东地区的政策。与此同时，一向平静的埃及政坛风云迭起，执政24年的埃及总统穆巴拉克宣布将总统候选人从一名改为多名，而由反对派支持的大规模街头反政府示威游行，已经持续了几个月。人们不禁要问：埃及究竟是怎么了？
穆巴拉克改革，是主动应战
今年是埃及6年一次的大选年，9月新总统将通过选举产生。当穆巴拉克宣布，将修改埃及宪法中涉及总统选举的有关条款，即由现在的一名总统候选人改为由多党提名的多位候选人，选举方式也改为不记名的直接投票时，许多人都不相信是真的。它意味着自1952年革命以来，埃及将首次举行多于一名候选人的总统选举。
是什么促使穆巴拉克推动这项改革？虽然说埃及内部一直有改革的呼声，穆巴拉克本人也曾多次表示“欢迎更多的人角逐总统”。不过，外部压力的作用也是显而易见的。美国《波士顿环球报》最近发表评论称，当800万伊拉克人按照美国的安排搞全国大选的时候，当巴勒斯坦人选出阿巴斯的时候，当黎巴嫩人走上街头高呼“结束叙利亚占领”的时候，“布什要豁免穆巴拉克显然不合时宜”。
事实上，早在今年2月，布什在其国情咨文中就公开呼吁：“像埃及这样为中东和平指路的伟大和受尊敬的国家，现在也应为中东指引一条民主之路。”
埃及学者认为，美国的“大中东计划”把埃及放在了一个尴尬的地位。一方面，它是“阿拉伯国家领头羊”，处处要做表率；另一方面，埃及是美国在中东的温和盟友国，每年拿着美国20亿美元援助。为了不和美国把关系搞僵，作为一名具有丰富经验的政治家，穆巴拉克此次主动做出政治改革姿态，既堵住了反对党的嘴，也对美国方面有所交代。
果然，对于穆巴拉克的改革，美国国务院发言人派克说：“身为埃及政府与埃及人民的朋友，美国敦促埃及政府扩大人民参与政治活动的基础。穆巴拉克总统的这一声明，似乎是迈向更开放政治体制的一步，美国对此表示欢迎。”
反对派嚣张，是受美国扶持
然而，埃及的反对党对穆巴拉克的决定并不满意，他们一边继续组织游行反对穆巴拉克政府，一边又放出话来，宣称他们“已经搬走了一座大山，下一个目标是为其他改革措施打开大门”。
反对派要价高，其实是因为得到了一些外国势力的幕后甚至公开的支持。有埃及学者一针见血地指出：“反对派之所以敢于公开挑战穆巴拉克的权威，是因为美国在背后给予支持”。
早在2002年8月，布什就表示，他反对美国向埃及提供额外援助，以抗议开罗政府处治“民主人士”易卜拉欣。埃及政府此前以间谍罪判处易卜拉欣七年监禁，这纯粹是主权内的事情，美国却硬插一杠，指责审判具有政治性。
随后，美国许多高官来埃及访问，而且几乎每次必见埃及的反对派，呼唤他们的参政意识，可谓费尽心机。有一次，时任美国国务卿的鲍威尔甚至不惜屈尊，到反对派家中“商谈政治大事”。今年1月，埃及反对党领导人阿伊曼·诺尔因涉嫌伪造近2000个筹组政党必需的民众签名而被监禁，新上任的美国国务卿赖斯竟以此为由，取消了原定对埃及的访问。得到了美国支持的阿伊曼·诺尔已经发表声明，他将参加今年9月举行的埃及大选，挑战穆巴拉克。
少了穆巴拉克，美国玩不转
今年2月25日，赖斯接受《华盛顿邮报》专访时曾警告说，埃及的选举难以达到美国总统选举的标准。她的话没错，在民主改革的问题上，埃及有自己的底线。穆巴拉克曾多次表示：“任何改革都必须从各国的实际情况出发，反对外来强加的民主。”
实际情况是，埃及早在1976年就恢复了多党制，1981年前总统萨达特遇刺身亡后，开始实施《紧急状态法》，因为当时在埃及，极端势力的活动十分猖獗，不采取措施将使国家陷入混乱和无序的状态。因此，政府对穆斯林兄弟会等极端组织采取了打压的做法。正因如此，埃及才有效地控制了极端势力。世界上许多宗教极端主义的理论鼻祖都出在埃及，但极端势力在埃及并没有掀起大浪。应该说，这是埃及政府的功劳。
像埃及这样基础薄弱、经济欠发达而在地区事务中又起着关键作用的国家，只能建设好，不能建设坏；只能成为温和的国家，而不能沦为极端势力控制的阵地。在现在这一敏感时期，埃及更需要成熟的政治家来执政，能担当此任的，仍非穆巴拉克莫属。到目前为止，反对派阵营里还没有一位候选人的威望可以与他相比。从选举对阵情况看，埃及人民议会共有454个席位，穆巴拉克领导的民族民主党就占了388席，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党，第一大党领袖当总统，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符合逻辑的。
其实，美国对此也心知肚明，所以美对埃提出的是所谓“营造政治改革的气氛”，并伺机加速其“民主进程”，而不是真要甩开穆巴拉克。说穿了，美国少了穆巴拉克，还真有些玩不转。因此，面对来自内外的强大压力，埃及政府其实是以变应变。鉴于穆巴拉克在国内和国际上的政治声望和个人魅力，如果不出意外，他蝉联总统不成问题。
骆驼会飞，美国的一厢情愿
以埃及为代表，中东地区正在发生一系列与“民主”有关的变化。1月9日的巴勒斯坦大选似乎推倒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随后的伊拉克大选，沙特地方选举，黎巴嫩的“雪松革命”，都仿佛向世人证明，“民主”之风正在吹拂着古老的中东大地。难怪美国专栏作家克拉杉默在《新闻周刊》上发出了这样的赞叹：“阿拉伯的春天来了！”而《从贝鲁特到耶路撒冷》的作者、著名中东学者托马斯·弗里德曼也说，眼下在中东地区出现的变化，虽然是“一段漫长进程中的第一步”，但“让你俨然看到骆驼开始飞翔了”。美国总统布什3月8日在美国国防大学发表演讲时，也兴奋地说：“大中东地区民主进步的机会被冻结了数十年，现在最终清晰而又突然开始‘解冻’了。”
中东在发生变化不假，但似乎并不完全像美国人希望的那样发展，断言“骆驼已经飞起来”，更让了解中东的人感觉莫名奇妙。美国的中东问题专家并非没有看到这一点，他们推崇一种观点叫“中东例外论”。这些人当中就有著名的美国政治学家塞缪尔·亨廷顿，他曾表示：“自由民主在穆斯林社会的普遍失败，是从19世纪末以来持续了整整一个世纪的反复出现的现象。”
其实，阿拉伯国家并不反对改革，事实上眼下阿拉伯报刊上出现最多的关键词之一就是改革，但阿拉伯国家要的是来自内部的、符合自身国情和民意的改革，而不是迎合西方标准的改革，更反对美国居高临下强行灌输的改革。这一思想与穆巴拉克倡导的改革是一致的，也得到了不少阿拉伯国家的响应。
而美国只是顾着欢呼“民主”在中东国家的推进，而对其结果并没有全盘的考虑，就埃及来说，如果是极端势力穆斯林兄弟会上台了，对美国来说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人们还记得，1991年阿尔及利亚选举，就是以所谓充分民主的方式进行的，结果第一轮选举中，极端势力就赢得了巨大的胜利，后来还是在美国的压力下，阿当局强行宣布选举无效，才阻止了极端势力的上台。
可以说，处于动荡的中东国家，和平、稳定和发展经济，是压倒一切的要务，而这些恰恰并不是所谓民主化进程所能实现的。甚至有学者称，中东的民主化进程很可能是新的冲突和仇恨的诱发因素，在中东和平未能形成稳定的、不可逆转的框架之前，民主在中东只能是“更为不确定的未来”的代名词。
同时，许多阿拉伯国家表面上说愿意改革，但只是在美国压力下的周旋应和，骨子里是不喜欢美国的。尤其是对于布什最近言必称“民主自由”，鼓吹推翻“暴政前哨”国家，他们十分反感。因此，美国作家笔下的“阿拉伯之春”，也只能是美国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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