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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省审计厅一项调查表明，乡镇卫生院普遍条件较差设备陈旧，职责定位和财政投入成为制约发展瓶颈，河北现已出台措施加强卫生院建设 一家乡镇卫生院医护人员为当地农民看病。长期以来，我国乡镇卫生院在保证农民基本医疗服务上发挥了巨大作用。但近年来，由于在职责定位和财政保证上的错位，乡镇卫生院普遍遭遇生存困境。
“卫生院连个救护车都没有”，3月24日下午，61岁的刘宝珍一边输液一边抱怨。她是河北省涞源县东团堡乡红花裕村村民，家离东团堡乡卫生院只有5里远，但离县城有100多里，来这里看病是她惟一的选择。
病房里没有暖气，几张病床尺寸、颜色都不一样。刘宝珍坐的病床上的被褥已经看不出原有的颜色，用手一摸里面塞的都是稻草。
东团堡乡卫生院的情况并非个案。去年年底之前，河北省审计厅在全省1955所乡镇卫生院中，选择了41个县的377所卫生院进行调查，结果显示，河北省乡镇卫生院生存状况普遍堪忧，由于医疗条件太差，不仅无法保证给农民提供基本的医疗服务，其“预防为主”的方针也大打折扣，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农村医疗环境的恶化。
乡镇卫生院医疗条件差
3月25日上午8点，河北省青县马厂卫生院冷冷清清，没有人员进出，看不到一个来此看病的患者。
医务人员也显得清闲，门诊室内的医生到药房里与另外两个人一聊就是三个小时，到了中午11点还是没有病人。
“条件太差了，都没有人过来看病。”卫生院院长张国坤说。
医院二楼有个手术室，推开门一看，地面上放着的是菜和一些生活用品。原来，卫生院建好，就从来没有购进过手术器械，手术室一直闲置，现在已经改成了职工宿舍。卫生院目前可以勉强使用的医疗器械是1975年购进的X光机，但由于器械的单一，很多病人都不知道医院有这样的器械。
而在涞源县南屯乡卫生院，连X光机都不具备。
24岁的杨志敏两年前毕业于石家庄市白求恩医学院，拥有大专学历，但她和同事们目前的诊疗手段主要还是“望闻问切”，比如说，像肺炎、气管炎这类病一般是要经过透视检查后确诊的，但他们主要就是凭临床经验来诊断，要是患者不放心就去县医院做透视，确诊后再到乡卫生院输液用药，有的不愿去县医院检查的就听凭医生的临床诊断了。
去年四月开始，河北省审计厅在全省1955所卫生院中选择了41个县的377所卫生院进行调查，发现医疗设备陈旧是个普遍现象。
被调查乡镇卫生院中较大型的医疗设备中，CT机15台，普及率只有3.98%.还有相当数量的乡镇卫生院至今停留在“老三件”（听诊器、体温计、血压计）的水平上。
卫生院房屋破败也成为审计调查人员关心的重点，抽查的卫生院中38.35%的房屋为20世纪80年代前修建的，相当部分病房脏、乱、差现象严重，门窗损坏、墙皮脱落、地面损坏、漏雨透风。有的已经成为危房，邢台市宁晋县部分乡镇卫生院危房面积达到60%以上。
经济效益带来的恶性循环
医疗设备陈旧和卫生院条件差，其直接原因在于多数乡镇卫生院的经济效益不佳。
青县马厂卫生院院长张国坤算了一笔账：一个月的门诊及所开药品毛收入在5000元左右，利润不到1千元，中心药房的收入也在五六千元，但药品的利润现在已经由以前的30%降低到13.5%-15%之间了，一个月的利润也不到一千元。
但该卫生院里有8个医生需要发工资。
河北省审计厅的调查报告显示，2003年乡镇卫生院人均年工资收入仅为4841.08元，是县医院人员工资的1/3.而且，各县（市）乡镇卫生院不同程度地存在工资欠发情况。
乡镇卫生院的医生收入过低，又带来一种恶性循环。
“留不住人，有了设备也形同虚设。”张国坤说，青县马厂卫生院2003年购进了一台B超机，但一直没有投入使用。
由于卫生院的待遇低，一个会使用B超的女医生以回家带孩子为由再也没来上班，另一个会使用的女医生2003年休完产假后去了县医院进修，也不想再到卫生院上班。
设备陈旧和人员素质得不到保障，这又使乡镇卫生院直接面临村医的冲击。
张国坤说，马厂卫生院去年门诊量还不到5000人次，平均一天才十几个人，而下马厂村的村医顾振每天的门诊人数都超过了20人。
3月25日中午，正在下马厂卫生室看病的一老人说：“看小病村里（卫生室）和乡里（卫生院）差不多，我们就近就看了，大一点的病，村里看不了，乡里也看不了，我们就去县医院。”
张国坤证实，近几年来，门诊人数一直呈下降趋势。
由于收入减少，马厂卫生院已经欠下2万元的外债。
河北审计厅的上述报告也证明，负债运转，已经是不少卫生院的常态。2003年被调查的377所卫生院共亏损了29.44万元。
而377所乡镇卫生院的隐性负债则为6151.24万元，占净资产总额的40，45%.职责与财政保证的错位“乡镇卫生院本来应该是非营利机构，但现在却要为生存发愁”，3月24日，河北省青县卫生局副局长王洪斌说。
2002年颁发的《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进一步加强农村卫生工作的决定》指出，乡镇卫生院以公共卫生服务为主，综合提供预防、保健和基本医疗等服务。“一般不得向医院模式发展”。
“这就是说，乡镇卫生院不能像医院一样走向市场，这就要求政府财政要给它足够的支持。”王洪斌说。
但现实情况是，青县从2000年以后对乡镇卫生院实行了断奶，就连国家明确规定的卫生院长和公共卫生防保人员的工资也不予拨付。
2001年到2003年，青县向全县卫生医疗系统共拨款512万，其中对乡镇医院只拨付了60万元的保险。
就河北省全省而言，省审计厅调查的377所卫生院2001年的总收入是16555.81万元，其中财政拨款1534.6万元，占9.27%，2002年的比例是7.76%，2003年的比例是7.99%，不到10%.青县卫生局副局长李书彦介绍说，2000年，县财政给乡镇卫生院“断奶”的背景是当时乡镇卫生院全部要实行改制，即将卫生院推向市场。“当时全国都是这样，有些地方就把乡镇卫生院给卖了，我们还算好的。”
他介绍说，在2002年底，国家颁发了《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进一步加强农村卫生工作的决定》，根据文件要求，乡镇卫生院再次进行改革，明确了调整后的乡镇卫生院由政府举办，卫生院的人员、业务、经费等划归县级卫生行政部门按职责管理。但实际上，乡镇卫生院的管理关系变化了，但县级的财政投入并未增加。
现实情况是，有些乡镇以往还给予卫生院部分投入。而收归县里之后，这部分投入也消失了。青县马厂卫生院目前的楼房即是1998年镇政府投资建设的。
“按规定国家应该加大对乡镇卫生院和农村公共卫生的投入，但并没有明确规定财政投入的比例应该占到多少。”李书彦说。
对此，牵头对乡镇卫生院进行调查的河北省审计厅厅长张成起指出：“乡镇卫生院存在职责定位和财政保证的错位。”
预防保健陷于停顿
财政投入无法保证，其直接后果是乡镇卫生院原本应当主要承担的职能———公共卫生管理受到了影响。
“由于非典等因素的影响，现在对防保防疫比以前重视多了，政府有专门的拨款”，青县卫生局副局长李书彦说。
目前，河北各市县均有专门的防保经费，但与乡镇卫生院的实际需要相比，缺口巨大。
青县马厂卫生院院长张国坤告诉记者，一个乡镇卫生院如果每月按照上级要求不折不扣完成任务，每月用于公共卫生的各项费用包括工资、车辆、电话、宣传材料在内应该四五千元。但青县每月只能拨给一般卫生院1200元，大一点的卫生院拨给1500元。
由于经费不足，预防保健所需的必要设备无法配置。
杨志敏是涞源县南屯乡卫生院的预防保健医生。
预防保健的主要工作就是妇幼保健，由于没有B超设备，孕妇的定期检查无法完成，对于儿童保健来说连最基本的血常规检查都难以落实。
“要是遇到有组织的体检，除了凭借经验做些外科检查，内科检查根本无法完成。”杨志敏说。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每月25日、26日的接种门诊，这两天需要接种疫苗的人会集中到乡卫生院接受接种注射。
“很多老百姓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来接种疫苗”，她说，这和预防保健的宣传不够有关。
“这都需要钱啊”，张国坤说，印制材料、下乡用车，这都得花钱，不得已只有拖欠出租车、县防疫站的疫苗等费用。
另一方面，由于人员工资没有保证，乡镇卫生院为了维持正常运转，也难以保证防保经费专款专用。
涞源县财政每个月给各乡镇卫生院的防保经费是1250元左右。但南屯乡卫生院有5个人，每月需要支出的工资就是2000多元，而医院每月的药品收入也就是1000元左右，“加上县里给的防保经费刚好够发工资，也就很难说那1250元就一定用于防保（防疫保健）了。“南屯乡卫生院院长史春晖说。
就河北全省这次调查情况看来，377所乡镇卫生院中用于农村疾病预防、健康教育宣传、妇幼保健等支出的公共卫生费用2001年、2002年、2003年分别是15.65万元、18.66万元、21.86万元，平均每所卫生院每年的费用才几百元。
河北省审计厅在调查中作出了这样的概括：“公共卫生管理职能中，计划免疫和地方病防治工作在上级部门的督导下还能有所开展，而预防保健和卫生宣传工作几乎停滞。”
报告指出，卫生院坚持以预防为主的方针大打折扣。在农村尤其山区坝上，或因家庭收入有限，或因交通不便，农民预防保健意识相当淡薄，医疗保健观念陈旧落后。从被走访的农户和患者看，没有一户平时做身体健康检查，都是有了病状迫不得已才去求医，“小病拖，大病挨，重病才往医院抬”，因病致贫，因病返贫的事屡见不鲜。
卫生院现状引起重视
3月16日，河北省审计厅厅长张成起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去年的中央一号文件下发后，我们思考落实这份文件精神，想从对乡镇卫生院的调查来了解农民的医疗质量问题。因为农民的上学、医疗、养老都是需要社会关注，这些问题不解决，农村的小康无从谈起。”
“调查的另一原因还出于对2003年非典过后的冷思考，当时我看到正常的防疫体系中，农村是薄弱环节。”
事实上，乡镇卫生院的困境并非河北独有。根据媒体报道，中国卫生部基妇司副司长杨青在“基层、农村医疗扶持项目”启动仪式上透露，目前中国现有的44952所农村乡镇卫生院运行状况，三分之一还可以，三分之一勉强维持，三分之一处于崩溃边缘。
卫生院的现状已引起了各地有关部门的关注。
去年12月底，这次调查报告形成后，河北省副省长郭庚茂于12月31日作出了批示：“建议由卫生厅牵头，会同有关部门研究改革发展意见措施，进一步完善乡村医疗体系建设。”
今年2月5日，河北省卫生厅、财政厅、发改委作出了“关于对省审计厅全省乡镇卫生院审计报告所提问题及建议的情况报告”。提出要切实加强乡镇卫生院公共卫生职能建设，加强基层预防保健网络建设，合理安排农村疾病预防控制经费和建设资金。进一步加强乡镇卫生院防保科建设，保证工作经费，确保公共卫生工作落到实处。
“百度”一下“乡镇卫生院”，相关网页达10万篇。河北省审计厅的一项调查表明，乡镇卫生院生存状况普遍堪忧。
本报记者 钱昊平 河北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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