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飞

　　佘祥林成为悲剧明星后，被广东一家民营医院接到佛山进行颈椎病的治疗。不少人指责院方此举有炒作之嫌，而有人更认为“这是商业泡沫的泛滥”，“不愿看到‘悲剧明星’的商业化表情传达”。

　　我却不认为这种炒作和商业化表达有什么不好。既然“同情、怜悯、济危扶困、爱心传达等，是使人们尽快走出灰色地带的人性助推器”，那么，我们社会需要这种炒作。它能强化人们对悲剧的记忆，以一种特殊的形式唤醒社会的良知，我们又何必苛求行善者不带商业动机呢。

　　佘祥林所经历的一切，让我想起美国的米兰达案件。

　　现在美国人几乎像熟悉忠诚宣誓或主祷文那样熟悉米兰达规则。它的开头总是：“你有权保持沉默……”

　　埃内斯托·米兰达是名有前科的中学退学生，因强奸一名未成年少女而被捕。从1963年3月2日天一亮，警员们就轮番盘问这名年轻的墨西哥裔美国人。他们的目的是：供词。承办此案的警察事后说：“我记得我们几个人对他连续讯问，我们拼命使他供认。”米兰达最终在书面供状上签下字。法庭上，警方承认没有告诉他有权获得律师或提醒他可以不回答警方的提问。

　　后来，最高法院作出裁决，因警方违背宪法权利而推翻原审，米兰达一案在没有供词的情况下重新审理，米兰达被判有罪。最高法院在推翻第一次裁决时，创立了里程碑式的米兰达规则。

　　今天，但凡看过美国警匪片的观众都会看到警员宣读米兰达权利：“你有权保持沉默。如果你放弃保持沉默的权利，你说的一切会在法庭上用作对你不利的供词。你有权获得律师。如果你希望有律师，但没钱请律师，警方讯问开始前可为你找一位律师。”为了方便这一权利的告知，警察局把这段话制作成卡片，即“米兰达卡片”。

　　名声给米兰达带来了微薄收益。据说他在凤凰城大街上以一两块美元出售有他签名的印着米兰达权利的小卡片。没多久，米兰达又因违反假释规定而被送回监狱。

　　米兰达被释放后不久，就在酒吧里与人斗殴，并最终被人用弯菜刀刺死。凶手始终没有捉拿归案，那天夜晚抓到一名帮凶，把他带往警察局前，一名凤凰城警察掏出一张宽6．35厘米、长9厘米的卡片，开始念道：“你有权保持沉默……”

　　“我每一次念它，都要想起他”，凤凰城的警察说。当凤凰城的人们从米兰达这位名人手中购买米兰达卡片的时候，我们没有必要指责米兰达好了伤疤忘了痛，拿自己的痛苦叫卖，也没有必要指责后来以米兰达为原型的电影电视制作者们的商业动机。毕竟，“米兰达卡片”让人们记住了自己应有的权利。

　　佘祥林成为明星并没有消解悲剧的价值，而是扩张了悲剧的价值。炒作也好，叫卖也好，总比沉默和忘记要好上一万倍。

　　就让我们把佘祥林事件作为中国的“米兰达卡片”吧，它可以被拍成电影电视、可以间接作为佛山那家医院的广告。让人们记住他，让办案人员每办一个案件都想起他，想起中国法治史上那一段令人痛心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