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出没太平洋小岛

日本MASYUU号补给舰

　　翁寒松

　　在多方面因素的共同作用下，与前几个月相比，美国及其有关盟国因核问题要对朝鲜、伊朗进行军事打击的调门似乎降低了许多，相反，美国官方人士多次表态说，没有对这两个国家动武的计划，要通过外交手段解决问题。但与此同时，传出了韩国拒绝和美国制订在朝鲜“内部发生突变时”美军直接进入朝鲜作战的“5029－05”作战计划的官方消息，美军的某些战略预判和作战意图由此得以充分曝光。事实上，也有很多迹象表明美国在东北亚的军事作战准备并没有放松。例如，据日本《朝日新闻》4月9日报道，美国已获得日本政府许可，将把设在太平洋沿岸刘易斯堡的美国陆军第1军司令部迁至日本，以“因应台湾海峡和朝鲜半岛可能发生的紧急状况”。同时据日本《读卖新闻》报道，日美两国外交和防务部门4月8日在夏威夷举行的审议官级会议上一致同意，将制订“在朝鲜半岛和台湾海峡等日本周边发生不测事态时”，美国军队优先使用日本机场、港口等民用设施的指针和基本计划。在指针中将明确供美军优先使用的机场或港口的名称、使用飞机或船舶的种类，以及人员或物资的类别、规模等具体数据。

　　美国在1997年修订《日美防卫合作指针》时，曾要求日本提供成田、新千岁、关西、福冈、长崎、宫崎、鹿儿岛、那霸等11个机场，以及名古屋、大阪、神户、水岛、松山、福冈等7个港口的优先使用权。又如，3月19日至25日在韩国全境举行的2005年度美韩联合军事演习，参加演习的17000多名美军中，有11000多人来自美军海外增援部队，除去美国航母上的兵员，实际参加演习的增援部队约有6000人。增援部队包括驻扎在美国华盛顿州福特路易斯基地的“斯瑞克(STRYKER)”快速反应部队，运送该部队装备的超高速战场支援舰也同时参加了演习。再如，新的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人选彼特·佩斯将军，参加过越南战争，也有在韩国服役的经历，熟悉东亚事务。此外，美国军方近来热衷于2004年7月透露出的“5030”对朝作战计划（即假装调兵遣将，消耗朝鲜有限的资源，拖垮朝鲜及其军队，或造成浓厚的恐慌气氛，促使朝鲜将领倒戈），并且与此计划相联系制订趁乱进军朝鲜全境的“5029－05”作战计划。美国军方报纸《星条旗报》近日就声称，如果朝鲜面临诸如政权崩溃的混乱局势，美国海军第七舰队将“进入朝鲜并在朝鲜帮助恢复秩序”。这充分说明了美国既感到硬打朝鲜很棘手、又不放弃创造各种条件“军事解决”朝鲜的努力。

　　而在日本方面，近日又再次传出了它在1994年就进行过空袭朝鲜核设施演练的信息。在向朝鲜施加越来越大的压力方面，日本的努力并不止于配合美国。

　　但是，美日方面对朝鲜的军事压力，没有也不会对解决“朝核问题”起到它们所希望的作用。

　　早在1991-1994年期间，美国就曾因核问题准备对朝鲜动武。1994年美国继续保持中国贸易最惠国地位的决定，恰恰就是在当时朝鲜问题最紧张、最敏感、最关键的时刻做出的。美国此举的直接用意，无疑是想“代换”中国在联合国表决制裁朝鲜的议案时能投弃权票。1994年年初英国《星期日泰晤士报》记者保罗·约翰逊在《警惕的西方政治家们1994年将继续把目光主要盯在远东局势上》一文中曾说：“如果金日成在他对韩国的核威胁中错误估计形势，朝鲜显然就是美国显示火力的地方”；“‘沙漠风暴’的设计者科林·鲍威尔将军在辞去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之前曾计划采取规模与‘沙漠风暴’相当而且会使中国龙极为惊讶的行动”。当时朝鲜面临的一个很大问题，是当时的俄罗斯总统叶利钦对到访的韩国前总统金泳三明确表示，同意参加联合国对朝鲜的制裁行动，并称1961年苏联和朝鲜签订的军事援助条约中关于“一旦朝鲜半岛发生战争苏联即自动进行干预”的条款“实际上已经失效”；当时的俄罗斯副外长亚历山大·帕诺夫也表示，1961年签订的这项条约“不再与现实相符，不能再以其目前的形式存在”。由于卡特前总统与已故金日成首相在1994年达成由美日等国为朝鲜援建轻水反应堆等协议，暂时和平解决了当时的“朝核问题”。这是因为朝鲜坚持有权建设民用核电站，而如采用轻水反应堆不存在氘（D?O，即“重水”）等问题，只能用作发电而不能用于发展核武器，美国等方面也能接受。但是到了1996年，朝鲜指责美国等国在援建轻水反应堆等问题上失信，恢复了重水反应堆核活动，于是新的“朝核危机”爆发了。在围绕这个问题进行从“四方会谈”到“六方会谈”的外交谈判过程中，本来美朝双方的立场就相距甚远，日本又节外生枝地提出了“被绑架日本人”这个双边关系范围内的问题，使得问题进一步复杂化。新的“六方会谈”日期至今未有眉目，加上上述各种紧锣密鼓的军事含义的活动，朝鲜半岛的局势呈现出日益紧张的局面。

　　但是需要注意到的是，现在“朝核问题”的性质和范围，已不再仅仅是朝鲜的那座5兆瓦重水反应堆以及围绕它的核活动，而是朝鲜明确宣布已经拥有现成的核武器。相应地，有关国家对朝鲜从核反应堆的8000根燃料棒提取武器级钚239的担心，也不能仅仅从“它们足够制造6枚核弹”的意义上理解。因为武器级的铀235很难制造却相对容易引爆，一旦通过国际走私等渠道获得它就有可能制造出原子弹；武器级的钚239相对容易制造却很难引爆，但是在有了原子弹的前提下，通过先核裂变再核聚变的方式就可以实现热核爆炸。因此，在朝鲜已经拥有原子弹的前提下，从燃料棒提取到武器级钚239的含义就不是什么增加几枚核弹的问题了，而是能不能做出氢弹的问题。反过来说，如果朝鲜不拥有原子弹，那么从燃料棒提取武器级钚239对它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不存在增加多少枚核弹的问题，因为无法对它进行引爆；不经由原子弹爆炸、以其他方式引爆钚239产生热核爆炸的技术，或者说制造氢弹的另一条工业路线，是非常尖端的技术，朝鲜不可能掌握；韩国媒体透露的朝鲜曾进行过数百次引爆试验的消息，显然指的是“冷爆”，就是试验引爆原子弹的爆炸装置（估计是“枪式”）。所以，还是4月5日至9日刚对朝鲜进行访问的美国国际政策研究所研究员哈利森说得相对准确：“如果朝鲜完成核燃料棒再处理作业，将会拥有两倍于现在水平的核武器”。

　　朝鲜拥有现成的原子弹，就改变了以往“朝核问题”的概念和“解决”这一问题的全部含义。“朝核危机”后美国对朝动武的决心之所以很难下，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前朝鲜高级领导人黄长烨脱离朝鲜前往西方后，透露了朝鲜已经拥有核武器——这比此前许多这样那样的传闻要有说服力得多。而美国也逐渐地不再把朝鲜拥有核武器的信息当作“虚声恫吓”对待，或者是简单地将其定性为“脏弹”。后来美国方面对朝鲜核武器问题的判断角度，已从“有无”转变到“多少”——是2枚，还是8枚？而在认同朝鲜拥有核武器的情况下，作战目标显然已不可能是针对着一处或几处核反应堆，作战方式和规模显然也不能从有限的“外科手术式”打击来考虑。特别是在认同朝鲜拥有核武器的情况下，韩国出于自身利益、全民族存亡和对日戒备的考虑，立场和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美日韩联盟内部在对朝问题上发生了深刻的分歧，美国显然很难在朝鲜半岛打一场连韩国都不欢迎的战争。

　　因此，在新的情况下，如果美国要以军事手段“解决朝鲜问题”，那就只有“大打”，而且很可能是要甩开韩国“大打”。而这也就是它设想要以“5026”作战计划（以数十枚核弹对包括核设施在内的朝鲜900个目标实施“外科手术式”打击）取代“5027”作战计划的原因。对通常理解为以常规方式作战的“5027”作战计划也进行了修改：如果战争爆发，美国将在90天时间里至少向朝鲜半岛派出69万作战部队、160艘战舰和1600架各型战机，并且强调美军可以在不与韩国方面商量的情况下对“朝鲜的核设施和生化武器研究场所”发动突然袭击。而在上个世纪90年代初的时候，美军还认为48万兵力就够用了。所需兵力之所以增加如此之多，就是因为考虑到朝鲜已经拥有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但越是要“大打”决心就越难下，像使用数十枚核弹作战这样史无前例、后果不堪设想的战争狂人计划，就算希特勒“转世”恐怕也不敢下这个决心；这样做的话美国不仅什么也得不到，自身将会遭受多大损失也无法预测。也正是由于使用核武器和大规模用兵的决心不好下，美国才又在“5030”和“5029－05”作战计划上大做文章。

　　令美国轻易不敢动武的另一个原因，是朝鲜方面“宁被打死，不被吓死”的强硬立场。即使面对2004年10月透过一名韩国议员发出的“‘5026’作战计划代替‘5027’作战计划的可能性很大”这样的威胁，朝鲜方面也再三表示了“奉陪到底”的态度。事实上朝鲜方面对解决“朝核问题”的“价码”要得更高了：朝鲜劳动党中央机关报《劳动新闻》21日发表评论说，要实现朝鲜半岛的无核化，美国就必须撤走其布署在韩国及周边地区的所有核武器，彻底消除核威胁，同时必须根除韩国走核武道路的可能性；朝鲜的高层已透露，无论是参加新一轮“六方会谈”还是与美国进行直接对话，朝鲜都将会考虑冻结核研发计划并将核武器保持在当前的水平，但完全弃核的问题只会在朝美关系正常化以后才去考虑。朝鲜的强硬态度，同样起着逼迫美国要么不打、要么“大打”、从而难以下决心真打的作用。至于美国“5030”作战计划中的诸如让ＲＣ－135侦察机逼近朝鲜领空，迫使朝鲜出动飞机拦截从而消耗其本来就十分匮乏的燃料；突然进行连续数周的军事演习，迫使朝鲜人躲进掩体，把储藏的资源消耗殆尽等方案，到底能对一个对打仗“抱无所谓态度”严密整体起什么作用，连美国人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在军事压力并没有起多大作用的情况下，美国现在对朝鲜进行军事打击的调门有所降低、提出要将“朝核问题”提交联合国安理会审议，并且大致划定了一个时间界限。尽管朝鲜方面对此坚决反对，韩国方面也有所保留，认为“提交安理会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而且还可能成为安理会的负担”（外交部次官补宋旻淳语），但在“六方会谈”遥遥无期的情况下，走到那一步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如果联合国安理会按美国的意愿通过了全面制裁朝鲜的决议，将意味着包括韩国、中国、俄罗斯在内的各国都不能与朝鲜进行正常的经济往来，朝鲜的处境将会更加困难，因为原子弹不能当饭吃，主权不受侵犯不等于能解决经济发展、生活富裕的问题。如果能在“六方会谈”的框架内解决朝鲜对安全和经济利益的关切，而朝鲜也能冻结核研发计划并将核武器保持在当前的水平，进而再深入地进行对话和谈判，最终实现“朝核问题”的非对抗性、非军事方式解决，这对各方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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