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月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已度过56周岁的生日。随着冷战的结束，北约迅速调整战略，经过两次东扩，成员国已达26个。今天的北约会往何处去？记者就此采访了美国的德国马歇尔基金会跨大西洋研究中心执行主任罗纳尔德·阿斯穆斯。阿斯穆斯博士是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的高级研究员，美国国务院负责欧洲事务的前助理国务卿帮办。他是制定北约首轮东扩计划的关键人物之一，曾写过《打开北约大门》一书。

　　记者：北约历史上曾经历过几次转折，但冷战后北约进行的战略调整，可以说使北约的性质发生了变化。北约为什么要进行战略调整？

　　答：北约成立时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对付来自苏联的威胁。前苏联解体后，我们开始讨论北约该往何处去，该如何保护我们的利益与价值观。讨论的焦点是，北约究竟应该走出防区，走向有可能引发战争的地方？还是继续在围墙内固守一个已经安全的欧洲大陆？如果是后者，那显然北约的作用会越来越小，直至最终淡出甚至消失。如果需要维持北约的存在，就必须走出防区。这种讨论导致了北约的第一次转型。它使得北约从美国—西欧国家联盟变成了覆盖整个欧洲、对付各种威胁的组织。其防御任务不仅限定在防区之内，还扩展到了防区之外。应该说，北约的第一次转型是比较成功的。

　　“9·11”事件迫使北约转入第二次转型。人们开始意识到，在新世纪，欧美面临的威胁可能来自任何地方，在任何时候发生。“9·11”后的10年将是北约的第二次转型期。一个明显特点是北约走向阿富汗、伊拉克，关注整个中东地区。然而，在第二个转型期的中期，伊拉克战争让北约内部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最糟糕的分歧。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欧洲与美国人虽然身在这个政治军事联盟，但是否真的已经认清了共同战略利益所在，并愿意一起来对付面临的最大威胁呢？在我看来，答案应该是肯定的。但有不少人对此并不认同。这种分歧给第二次转型带来了阴影。

　　记者：那您觉得第二次转型会成功吗？

　　答：应该说，我们还没有十分的把握。但前提条件是，欧美之间要努力和解。现在大西洋两岸都在探讨欧美在北约的作用。在美国，我们正在讨论欧洲是不是美国最重要的盟友？是不是我们遇到任何挑战时都可依赖的最重要伙伴？是始终努力与欧洲人取得一致还是美国人自己单干？并不是所有人都持肯定看法。但布什总统在6个月内3次访问欧洲，这说明改善与欧洲盟友的关系是本届美国政府外交政策的首要任务之一。而在欧洲，人们对美国持批评态度的人依然不少。但布什访欧期间的一些表态，还是让许多欧洲人意想不到。不管怎样，布什总统与许多欧洲国家领导人一样，都已充分意识到，伊拉克战争所带来的欧美裂痕已经过深，双方都想弥补这种裂痕。

　　记者：但我觉得欧美双方关于北约作用的看法还是存在很大分歧的。您觉得欧美能和好如初吗？

　　答：我认为美欧关系的改善还是可能的，尽管很不容易，但它是必需的。套用现在美国的一句流行语，这并非是“无法完成的使命”，而是“棘手但可以做到的”事情。我曾为克林顿与奥尔布赖特工作过，他们的观点是，欧洲是我们的天然盟友。我们一起结束冷战，我们现在还要团结。我不认为布什就任总统之初觉得可以忽视欧洲，忽视北约。如今，美国人为单干、为失去盟友付出的代价已经太大。现在布什总统又回到了原先的路线，让欧美重新回到一起。美国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布什访欧收到了较好效果。他的欧洲之行使得欧洲的精英们相信，美国人希望修复大西洋两岸关系。至于欧洲公众，效果可能稍逊一点，因为欧洲民众的反美情绪依然普遍存在。在这方面，美国还得继续努力。欧洲方面也在行动，但是否已经足够，我不敢确定。

　　记者：您觉得北约今后将会走多远？

　　答：我曾参与、经历过北约的第一次转型，现在又看到北约的第二次转型。有意思的是，历史要比政治声明走得快。如果没有波黑危机，也许就不会有北约的第一次转型。它说明，没能力采取行动，不涉足其中，其代价反而会过于昂贵。比如说中东欧地区，应该在发生不稳定前，先将这些国家锁定在西方阵营里。所以我觉得北约的东扩是“先发制人外交”的巨大行动，也就是说在没有发生危机前先“巩固和平”。本报驻比利时记者　章念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