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维权”的启示

　　文 ／ 瞭望周刊记者 梅永存 黄和逊

　　来源:瞭望新闻周刊

　　由于农民工保护自身利益的诉求渠道还不通畅，因此在沿海经济发达、打工者较多的地方，一些“老乡会”、“联谊会”、“战友会”等逐渐演变为农民工维权组织，并出现很多“另类维权”行为。如何对这类组织及行为进行规范，值得探讨。 工资被拖欠、克扣，找“组织”；工伤事故索赔，找“组织”；受人欺诈，找“组织”．．．．．．这种替外来工维权，在“老乡会”、“联谊会”、“战友会”、“打工者协会”、“地方商会”等基础上形成的“维权组织”，在我国外来工较为集中的东部沿海地区屡见不鲜。

　　 这些“维权组织”动机虽好，而行为并不规范，与通过正常渠道维护权益比较显得很“另类”，因此一些地方视它们为“构建和谐社会的潜在不稳定因素”。

　　 “老乡会”变成了“维权会”

　　 泉州市是我国外来工重要聚集地之一。近年来，通过地缘、血缘关系组织起来的“维权会”在这个市急剧增加，有的已成为代表外来工与资方谈判、争取权益的机构组织。

　　 “我们是义务帮老乡维权。”36岁的吴根发是福建省宁化县人，退伍后在泉州工作，在老乡中有一定的影响力。通过多次老乡聚会，吴根发成立了一个未经批准的宁化县商会泉州分会，这个组织不收取会员费，在泉州一带很有影响，目前正式登记的“会员”有300多人，而宁化在泉州市的3．5万多打工者都是它的潜在会员。吴根发也成了没有打出正式旗号的“主席”。

　　 去年11月，一位叫王洪彬的宁化打工者，因资方晋江市陈埭镇庵上村鸿波鞋业有限公司克扣工资，久索不还，愤而泼汽油自焚，造成全身80％烧伤，生命垂危，厂方不仅置之不理，反诬陷其是“纵火犯”。吴根发得知消息，带领三百多老乡与厂方交涉，双方言语不和打了起来，厂长被揍了一顿。最终厂方支付了王洪彬的医疗费十万多元，还给了一定的经济补偿。

　　 “地方商会”的“秘书长”巫升华也向记者讲述了其成功操作的一起维权案例：去年泉州市福华树脂厂空压机发生爆炸，一宁化打工者当场毙命，厂方借口死者仅入厂5天，不是正式员工，只象征性地支付一点丧葬费。投诉无门的死者家属找到了巫升华。巫升华以“三万五千多在泉宁化打工者秘书长”的身份跟厂方谈判，终于使死者家属得到了8万多元赔偿费。

　　 在泉州，记者所接触到的各方人士均懂得“民间维权会”的厉害：索要拖欠的工资、受伤索赔，“民间维权会”一出面问题都能解决。晋江市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基层劳动站负责人说：“民间维权组织去找厂方讨工资比我们解决容易多了。”陈埭镇一鞋材厂总经理丁清权告诉记者，“民间维权”组织可以采取他们想采取的任何方式来解决劳资矛盾，“跟我们谈判时，已不像以前那样来一大群人，只是派一两个代表来，我们却比以前更重视，因为站在他们身后的是几百甚至上千名老乡！”

　　 外来工缺乏畅通的利益诉求渠道

　　 “老乡帮老乡，很快结成帮。”当外来工只有通过老乡串通起来才能进行维权时，类似的“民间维权”组织才有产生的土壤。因此，构建良好的用工环境，疏通外来工利益诉求的正规渠道，才是应对“民间维权”组织问题的治本之策。

　　 泉州市总工会副主席蔡金宝分析，“民间维权会”在我国外来工聚集地发展起来，主要原因是新一代外来工的利益诉求、维权意识提高了。他们已不像上世纪80年代进城的父辈，打工纯粹是为了贴补家用。他们年轻，文化程度较高，社会活动参与度较高，更认同城市的生活方式，更重视自己的权益保护。但与之不相适应的是，他们的社会保障问题越来越突出，与社会的矛盾也越来越尖锐。

　　 外来工维权门槛高是这类维权会出现的深层原因。目前我国一些非公有制企业未按规定组建工会，加上劳动部门的裁决不及时，法院的审判程序繁杂，导致外来工利益诉求的渠道不畅通。在个体寻求利益保护屡遭失败之后，有些外来工开始尝试着独立组建“民间维权会”进行集体维权。

　　 即便一些成立了工会的企业，因工会主席本身受雇于资方，未能有效保护打工者权益，也促使种种民间维权组织不断产生。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这样一件事，去年年底，泉州市劳动部门受理了一起普通的劳资纠纷案件，劳资双方同意仲裁解决，但令人意外的是，厂方代表竟是工会主席，这位工会主席在仲裁时“规劝”工人“要求不要太高”，同时希望劳动部门“手下留情”，令劳动仲裁人员哭笑不得。

　　 外来工之间以地域、血缘关系为基础建立起的二元人际关系，是“民间维权会”得以发展的一个基础。“老乡帮老乡”这是中国人的传统观念。就目前情况来看，将老乡介绍到自己所在的工厂，对工厂中低层管理人员来说，显然更便于管理；对普通员工来说则是“朝中有人好做官”，而且碰到困难的时候，还可以相互有个照应。因此，在一些企业里，出现一个车间、一个班组、甚至整个厂的员工、管理人员都来自某个地区的事例并不鲜见，车间主任、班组长等管理人员往往“兼任”外来工利益的代言人。

　　 构建良好用工环境

　　 疏通利益诉求渠道

　　 要疏导“民间维权会”，党领导下的工会组织必须充分发挥作用。泉州市总工会表示，目前泉州非公有制企业的工会组织正在搭建之中，要使企业的工会组织真正发挥作用，工会主席必须由全体员工直选，这样“企业组建工会后，工会主席腰杆子硬起来了，敢为工人说话，才能得到外来工的拥护。”

　　 蔡金宝说，前不久全国总工会向国务院提出建议，采取“六项措施”保护农民工合法权益，其中特别引人关注的一项是：逐步提高进城务工人员的政治地位，各级人大、政协组织、企业职代会和工会都要有一定比例的农民工代表，逐步建立起反映他们意愿、心声的渠道。这项建议很重要，应该不折不扣地得到贯彻执行。

　　 泉州市在这方面已经展开探索，该市的人大和政协都给外来工分配了一定的名额，外来工还可以直接列席人大和政协会议，直接反映自己的心声。泉州市总工会还在全市范围内掀起了关爱外来工的活动，就业、旅游、交通、通讯、保险等方面都有针对外来工的优惠措施，同时在总工会设立困难职工帮扶救助中心，外来工遇到问题，总工会都会派人下去处理。蔡金宝对于解决“民间维权”组织的问题很有信心：“只有建立完善的利益表达网络和维权网络，让外来工真正享受到市民的平等待遇，‘民间维权’组织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