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新闻网-南充日报讯
邢宗仁/文
我们家屋后有口小井。
井小,只可供我们和叔伯家共用,相传为祖先在一大块坚石中凿成。
井沿四周很干净,多雨的季节,大水也汇不到这里来,只有零星的雨点从磐石上滑到蓑草里,积蓄了一滴,方舍得落下来,轻轻地掉进井里,漂亮的涟漪一圈圈荡开去,最后没有了踪影。井底也少有泥尘,一眼见底,水晶般的干净。
祖母年轻的时候,高高大大的身体,她经常是在挑水洗菜时带我到井边来。酷热的夏季的中午,她拿凉凉的井水轻轻地给我洗澡,一种滑滑的悠悠的惬意顿时溢满心头。祖母还用井水把黄瓜和茄子洗得干干净净的给我吃,脆脆的生生的香味直到心底。
我长高了,也壮了,祖母却小了,瘦了。我只能在周末回家时,为她担水。祖母跟在我后面,端着茄子、黄瓜之类的菜到井边来冲洗。她佝偻着背,吃力地把篾筐放进井里,一圈圈水晕便温柔地想要抹平爬满她额头的皱纹。
“井水更凉了!”祖母淡淡地说。
就在我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噩耗传来——祖母去了,而且是永远地离我们去了。我一边艰难地读着父亲报丧的信,一边回想祖母那和蔼的笑及两个月前抱着我的双腿要我在家多呆一日的虚弱身体,于是泪如泉涌。后来得知,查出她病的时候已经是食道癌晚期。
临终前,她要了一口冷水,冰冷的井水该是冰冷的眷恋,慢慢地凉了我祖母的身体。
半年后,祖父随祖母而去。
我也就顺长江而下,去寻找自己那来不及编织的希望。
家里的那张八仙桌早已派不上用场了,叔婶们也不再聚在堂屋里吃饭,晚饭后也不曾谈到夜深才散。但每到正月初一的这一天,妯娌们还是相约在浓重的风俗里担那金水和银水。
村里早已通了自来水,母亲说什么也要坚持用我们家的井水。井水已经很少,但依然温润和甘甜。小外甥已经6岁了,跟在他外婆后面,和当年的我何等地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