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社北京五月二十九日电 题:今日卢沟桥昔时弹痕存
中新社记者 沈嘉
卢沟桥是八百年前的桥,有乾隆帝题的字,因“七七”事变而名存青史。
今登卢沟,桥下不见构筑时的激流飞湍,桥上也无当年往来京师的车马萧萧。
在元太祖忽必烈时,马克·波罗对这座“独一无二的”巨丽石桥赞誉有加,令欧洲人引颈东望。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日本铁骑觊觎这道北国锁钥及其后华夏沃土,遂以士兵失踪为名,寻衅引燃八年战火。
这一战,是中国全面抗战的开始,也是二战反法西斯战争在亚洲战场的开始。
如今,六十八年前的沙场喋血只能由桥上二百八十一根望柱上的斑驳弹痕默诉。望柱上五百石狮岿立至今,部分已因经年风化而沧桑毕现。从金朝至民国,历代石狮毕集于此,虽风格有分野,但一刀一錾中,仍是一脉相承的民族意韵。
据此间文保人员介绍,元、明两朝所葺石狮风格多朴拙,清朝石狮则挺胸昂首,兼具君临天下的霸气与盛世金粉的华丽。而硕果仅存的金代石狮,位于东南望柱,其寿堪比彭祖。
物不能言,能言的历史见证者已鲜在人世。从去年至今,两位曾在卢沟桥冲锋陷阵的老战士,付锡庆和杨云峰已先后谢世。他们所在的二十九军是当年参与该役的北平驻军。
据两位老人生前向作家方军回忆,在夺桥战中,两军数度血肉相搏。二十九军士兵皆备一柄“三尺长、七斤重、锋快”的大片刀,白刃下处,敌军头颅滚地。卢沟桥三失三得,最终与城俱沦。
但以刀刃对枪弹、以血肉之躯撼钢铁机炮,其情勇烈、其景确是惨烈。据李宗仁、冯玉祥等将领撰文回忆,日军在七月二十七日以空陆围袭中国军营时,“弹中马厩,马殪者盈百,中营幕,士卒死者枕籍。”
虽知如此,二十九军军部仍笃定命令:“卢沟桥即为尔等之坟墓,应与桥共存亡,不得后退”,斯言一语成谶。
在卫国阵亡者中,有积极主战的国民党第二十九军副军长佟麟阁和一三二师师长赵登禹。佟麟阁将军之子、年届八旬的佟兵向记者回忆,二十八日,日军进攻南苑,佟、赵两将军与守兵五千余人与敌从拂晓激战至午后。
在城中宅院急等的佟家人最终听到副官传来的噩耗。十二岁的佟兵和姐姐佟亦非见到已思念三周的父亲时,他睡在一架木板上,穿着临时买来的寿衣,覆着一袭黄被。佟亦非当时想亲近父亲,却又不敢,唯恐撞伤了他荣誉军人的标记——伤口。在这少年眼里,“这是国人抗战胜利的泉源”。
佟麟阁是中国全面抗战爆发后牺牲的第一位高级军官,和他同日阵亡的还有赵登禹将军。赵将军的墓碑就在卢沟桥西道口临近公路处,其骨殖在文革期间已被红卫兵破坏殆尽,每念于此,佟兵仍唏嘘不已。所幸佟将军躲过一劫,至今仍安枕青山。
而今日的年轻人却能犹存感怀之心。记者拜访赵登禹将军之女赵学芬时,这位古稀老人拿出一封今年清明在其父墓前发现的简信。
笔出装甲兵工程学院大四李姓学员之手,字迹方正。信中说,“我很荣幸,我的军旅生涯从您洒过热血的热土上起步……请您相信,中华民族屈辱的历史不会重演。”
为永铭这段历史,十八年前,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于卢沟桥东宛平城内。中国官方的重大纪念活动常在此举行,为纪念抗战胜利六十周年,该馆目前正谢客重新布展。据抗战馆负责人介绍,除国人外,每年来自日本不同阶层的参观人士也为数众多,多数留言传达了对中国人民的友好情意。
因日军炮轰和风雨侵蚀多已残毁的宛平城墙也已于近年修复完毕。旧瓦新砖两相对应,昔日断垣倾圮的国破之景依稀可辨。其中留有一段老城墙未经修葺,深邃的炮弹坑中黄紫野花恣情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