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珠区穗海新村“10·8”纵火案疑犯舒国遥庭上细述行凶动机,死者家属索赔238万
事件
时间:2005年5月31日
地点:广州市中院
事件:海珠区穗海新村“10·8”纵火案疑犯舒国遥受审,坦承因为怀疑女友闹分手和当老板的亲戚有关,放火烧宿舍,5死4伤。
■现场回访
很多居民都还记得,当天上午11时30分许,穗海新村13巷10号楼301房一无证无照的制衣厂宿舍里突然冒出浓烟。不久火光冲天,大火在短时间内吞噬了这间房中有房的出租屋。当时有19名上完夜班的工人在室内,一般上午他们都在睡觉。其中,5名工人殒命火海,14名工人逃出火海,其中4人被烧伤。
失火后的出租屋一片狼藉,包括现金和工人证件在内的所有可燃物件全部烧光,四面墙壁因烟熏火烤变得漆黑甚至墙体脱落,床上被单等物大多在火中被毁,多张床只剩下了铁架和残缺不全的木板。两具尸体被发现在鸭仔铺下铺位置的床板上,另有两人倒在屋内过道的地面上,还有一人在床铺底下被活活烧死,不幸遇难的4男1女均已被烧黑。
昨日,记者来到火灾现场进行了回访。
本报讯 “烧死工厂的员工,家属肯定不会放过工厂老板,这样就达到了报复的目的。我放火就是为了把老板拖下水”。昨天在广州中院的法庭上,27岁的舒国遥如此解释放火的动机。因为怀疑女朋友闹分手和当老板的亲戚有关,舒国遥去年10月8日放火报复表姑(出事工厂的老板娘),大火烧毁工厂宿舍,10分钟内吞噬5人,4人受伤。
庭审:死者家属索赔238万
昨天上午,身材瘦小的舒国遥被法警押进法庭。庭审两个多小时,舒国遥在被告席上不时做小动作:一会脱掉鞋子晃脚,一会把光脚丫放到椅子上把玩,被法官用目光制止后又玩弄手指头,最后不停地抖动腿。
公诉人指控,舒国遥因为怀疑出事工厂的老板娘挑拨他的女朋友和他分手,就怀恨在心,买“天拿水”烧厂不成,就转而烧员工宿舍,以达到报复老板的目的,结果造成员工5死4伤。
在火灾中丧生的5名死者家属向舒国遥提出一共238.38万元的刑事附带民事索赔,出事工厂厂房的房东和员工宿舍的房东也坐上被告席,死者家属要求他们承担连带责任。
据了解,在这起纵火案开庭审理之前,火灾中5名死者的家属一齐请了律师,将这家无证制衣厂的老板告上法庭。海珠区人民法院此前一审判决老板刘家福支付每名原告数万元。死者张泽平的母亲钟福秀是原告之一,据广州市海珠区人民法院今年5月出具的《民事判决书》,刘家福被判支付丧葬补助费6963元、供养直系亲属一次性救济金14118元、一次性抚恤金14118元,合共35199元给原告钟福秀。
对指控的事实,舒国遥惟一表示不满的就是起诉书上说他初中文化。舒国遥说自己没有读过书,是文盲。他爽快地同意给死者家属赔偿,但说自己没钱。两名房东的代理人则认为,死者家属要求房东也承担连带责任,是让有赔偿能力的人当替罪羊,而火灾是因舒国遥蓄意报复引起的,和房东毫无关系。
身世:父母离异后在表姑家长大
舒国遥,27岁,江西上饶县人。记者在庭审中了解到,在舒国遥8岁的时候,他的父母离婚,是表姑(出事工厂的老板娘)的妈妈把他抚养大的。
在表姑的制衣厂打了两年工后,因为舒国遥总是出去玩,不服从管理,被老板劝退。当时,舒国遥想带在同一厂中工作的女朋友杨某一起离厂,但杨某被老板挽留住了。此后,舒国遥鼓动另一同事跟他一起走,老板发现后便不许他再来工厂。
据熟悉舒国遥的工友介绍,舒国遥脾气暴躁,很难和人相处,经常和女朋友杨某吵架,有时候还动手。案发前的一次吵架,舒国遥把杨某的头都打破了。就是这次吵架后,杨某不顾和舒国遥生的女儿已经3岁,提出和舒国遥分手,舒国遥认为是老板娘(也就是他的表姑)在杨某面前说了他的坏话,才导致杨某要和他分手,于是决定放火烧厂报复。
■庭审实录
关门纵火是怕殃及对面宿舍
在昨天的庭审中,舒国遥声音很小,法官几次提醒他要大点声。
公诉人(以下简称“公”)问:你和老板是什么关系,以前有没有矛盾?
舒国遥(以下简称“舒”):老板娘陈某是我爷爷亲妹妹的女儿,我小时候是她妈妈把我抚养大的,以前我们没有矛盾。
公:你为什么要烧宿舍?
舒:我要报复他们。因为她(陈某)说我坏话,造成我老婆(舒国遥一直称自己女友为老婆)要和我分手。我要老婆和我一起走,陈某不让我老婆走。
公:你烧宿舍时是怎么想的?
舒:我知道陈某两公婆也睡在宿舍,我想烧死他们;看到他们不在宿舍里,就想烧员工,让他们赔钱,把老板拖下水。
公:分手前你有没有打伤老婆?
舒:开始没有,后来打她,(忽又改口)我还没打她,她就要分手。
公:你为什么认为陈某在你老婆面前说你坏话?
舒:我老婆告诉我的,陈某说我家里穷。
公:后来你老婆回老家了,你也跟着回去,找谁借钱?
舒:我向陈某借了1000元钱,到老家后,我老婆还是不肯原谅我。没有老婆,我的日子难过;我不好过,也不让陈某有好日子过。回来后,我就想放火报复他们。
公:你烧宿舍时,要是杨某的弟弟(舒国遥称为“小舅子”)当时也在宿舍里睡觉,你还会放火烧吗?
舒:(不假思索地)当然会,我的老婆都没有了,还要小舅子干什么?
公:你有没有和你老婆说过要放火?
舒:说过,我希望她能原谅我,她没原谅我,我就放火烧厂。
公:你和宿舍里的员工都认识,你觉得他们被烧死,是不是无辜?
舒:是无辜,谁让他们是陈某工厂的工人呢?
公:你把报纸扔进宿舍后,火势怎样?
舒:火势很大,我的鞋子都烧着了。
公:放火后,你为什么要把宿舍门关上?
舒:对面宿舍有很多衣服,我怕把对面宿舍也点着。
公:你以前交代说,关门是想把宿舍里的人烧死,是否属实?
舒:是。
公:你认为你这样做(烧宿舍),你老婆会原谅你吗?
舒:(想了一会,摇头)不知道。
公:你对烧宿舍的行为后悔吗?
舒:后悔。
■声音
“岳父”:我女儿当然不会等他
应舒国遥律师的要求,杨某的父亲(舒国遥口口声声叫其岳父)和老伴带着舒国遥和杨某的女儿来到广州,让舒国遥见一次孩子。因为未成年人不能进法庭,整整一上午,老伴和孩子都等在法庭外面,而杨某的父亲则旁听了庭审。
休庭后,杨父告诉记者,他的女儿现在在浙江打工,没来旁听。女儿杨某今年才22岁,和舒国遥有了一个3岁的小孩,以后女儿怎么办?3岁的孙女怎么办?他都不知道。至于舒国遥会受什么样的刑罚,那就看他的命了。
要是判刑重,“我的女儿绝对不会等他”,杨父斩钉截铁地说。当记者和杨父说话的时候,舒国遥3岁的女儿津津有味地吃着外婆给她的饼干,大人的事,她还不懂。
公诉人:凶手心理问题导致悲剧
在法庭辩论阶段,公诉人杨斌发表了一番发人深省的公诉意见:舒国遥放火动机是怀疑老板娘说他坏话,实际上,舒国遥经常对老婆大打出手,最后一次还把老婆打破头,这才是导致他老婆和他分手的真正原因。悲剧的真正原因是舒国遥性格狭隘、偏执、自私,对被害人生命无动于衷。
公诉人认为,这个案子再次提醒社会要正视外来人口的心理问题,外来工的心理状态关系到社会的稳定,关心外来工的心理问题,就是关心整个社会,就是关心我们自己。事发前,舒国遥几次扬言要放火烧厂,制衣厂的老板都没有引起注意,舒国遥的这些不良情绪要是得到疏导,火灾就不会发生。
在公诉意见里,公诉人建议法庭对舒国遥依法严惩。
心理专家:应帮助外来工解心结
对舒国遥纵火案,广东省精神卫生研究所林勇强教授分析,从小父母离异,家庭不完整,教育不足等原因,导致了舒国遥道德品格及待人处世方面的缺陷。
林勇强认为,广州外来打工者数量大,外来人口犯罪率也高,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由于心理问题。
如何解决外来打工者心理健康问题?林勇强呼吁:出外打工的大多数是青壮年,一旦发生问题,要及时求助。目前外来打工者在前来就诊病人中所占比例较少,反映出对心理问题关注的意识不够。
也有人认为,外来工所在单位和政府相关部门也应成立相关机构,对外来打工者的心理问题及时疏导和解决。
昔日火窟又成宿舍
在很多居民的记忆中,海珠区瑞海新村去年10月8日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褪色,“太惨烈了,才10分钟时间就吞掉了5条人命”。
床位拥挤更甚从前
在纵火案开审的同时,记者来到事发的出租屋,发现事隔7个多月后,这里已经成为另一家有牌照的制衣厂的员工宿舍。而据当地居民反映,事发后很长一段时间,房子处于闲置状态,最近一段时间才再次成为宿舍。
房子的结构虽没有变化,仍是房中有房,但“容貌”已大为改观。四面的墙壁刚被粉刷过,当初被浓烟所熏留下的黑痕荡然无存,逃生者砸坏的窗台铁罩也修补好了,鸭仔铺也全部换成了新的,但比以前更加密集,仅大房间里就放了9张铺,再加上两个小房间的各3张,比起当时的11张多出了接近1/3。
入住工人心无芥蒂
制衣厂的工人小陈说,屋子刚刚装修完毕,十几天前才开始有工人入住,目前还空着很多床位,按照布局,男员工住在大房间里,女员工则住在两个小房间里。但屋子究竟将住多少人,在场的几名工人也不知道。
对于曾经发生过的那场火灾,新入住的工人们并未心有芥蒂,“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且原因是人为纵火。其实,在这住还是可以放心的”。在出租屋门前,记者看到了两个挂在墙上的干粉灭火器,以及“消防设备,严禁挪用”8个显眼醒目的红色大字。
■死者亲属专访
“法律一定能还我们公道”
大火中的死难者分别是来自江西的凌传斌、张泽平、钟家华、袁小兵和从河南嫁到江西的李金红。一个多星期前,十余名死者家属就纷纷从江西和河南赶来。昨日,他们终于迎来了期待以久的法庭审理,他们等待着一个公正的判决,让死去的亲人得以瞑目。然而,悲伤并未过去……
凌传斌的母亲 过年独自跑到山头上哭
在江西赣州地区的小山村里,年轻人能够出外打工可以说是一种荣耀,在很多当地人的眼里,念过书的人只有最没有出息的才会留在家里种田。
如果还在世,凌传斌今年20岁。家里田地有限,仅靠父母劳力就足以耕耘,但收入微薄。凌传斌在当地念完初中后,就跟随打工潮来到广州。在家人眼里,他是个很有孝心的孩子,外出打工两年多,每个月省吃俭用,然后将打工所得的绝大部分工资寄回家里,他的妹妹就依靠这笔钱来交学费。过年,成了一家人的期待,因为那是亲人团聚的时刻。
但今年春节,母亲吴玉香站在村头的小路上望穿秋水,却再也盼不到儿子回归的身影。过年了,看着别家出外打工的孩子兴奋地敲开家门,和家人谈笑风生其乐融融,吴玉香悲上心来。在大年初一的鞭炮声中,她一个人悄悄地跑到山头上,默默地哭泣。
李金红的母亲 惊闻女儿噩耗精神失常
出外打工仅半年,19岁的女儿李金红就因这场大火而永远地离开了人世,这让49岁的父亲李家全至今都无法接受这一事实。
李金红家在河南农村,4个兄弟姐妹中,李金红最大,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还在家乡读书,李家全说:“咱家里穷,阿红又排行最大,就跟着老乡出来打工,她是去年3月份离家的,但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了。”
噩耗并不止于此。惊闻女儿火场丧生的消息后,47岁的伏井霞整整哭了两天,从此精神失常,每天不是莫名其妙地大哭,就是毫无来由地大笑。
张泽平的哥哥 弟弟走了生活压力好大
张泽平生长于一个四口之家,虽家境贫寒,但与父母和哥哥关系融洽。1998年他父亲过世,母亲又患了病,年仅14岁的张泽平和哥哥张泽彪不得不出外打工,他们的打工所得都用在母亲的医疗费用上。
弟弟丧生火场,张泽彪觉得自己肩上的压力非常大。看着正在受审的纵火疑犯舒国遥,他恨得咬牙切齿,“希望杀人者能够偿命,相信法律一定会给我们公道”。
■受伤工人专访
“工厂垮了生活没有着落”
参加庭审的三名受伤工人都说,事后他们没有得到经济上的补助,“纵火的抓了,肯定难逃一死;厂也垮了,再也办不起来了;生活没了着落,我们还找谁讨公道去,出路又在哪里?”走出法院的大门,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望了一眼天空,目光茫然。
伤者吕作珍 “像个废人一样给人养着”
昨天上午的庭审,除了女工钟莲花外,其他3名在火灾中被烧伤的工人吕作珍、陈红兰、郭福英均早早来到法庭。身着囚服的纵火疑犯舒国遥曾经是他们的工友。
伤势最为严重的是37岁的江西男子吕作珍,一个多月前,他刚刚从中国残疾人联合会领到《残疾人证》。他被烧伤的面积比例达到40%,伤口虽然已经缝合,但掀开左半边衣服,依旧触目惊心。大火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凹凸不平的一大片暗红色,比正常的皮肤凸起了1到2厘米。“至今还感觉到酸痛,重活肯定一辈子干不了啦”。
回家,是4名受伤工人出院后的相同选择。吕作珍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去年11月19日出院后,他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农村,和家里人相依为命。可是,眼看着妻子在家种田,他却无力相帮,“作为一个男人,我无力养家,还要像个废人一样给人养着,我心里急啊”。
伤者陈红兰 “可能还会到制衣厂上班”
女工陈红兰伤势最轻,只在医院住了十来天就匆匆回老家了,既是为了离开伤心地,也是现状所逼,她的现金、身份证等全在大火中毁于一旦,为了以后的生活,她必须尽快重新得到身份确认。
火灾在她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她的视力严重受损,如今看东西还有些模糊。陈红兰语气中透出坚强:“趁着现在年轻,能干点活就多干,可能还会到制衣厂上班,这是我的老本行,但再也不会到无牌的厂里去了”。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吴秀云 陈捷生 实习生 陈偲 聂启蓉 通讯员穗法宣
本版摄影:本报记者 赵琰 方谦华 通讯员 罗伟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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