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火时老板阻止员工报警

　　事故现场会透露，出事宾馆改建十年一直未经消防部门审核验收

　　汕头大火

　　■新闻追踪

　　“如果不是缺乏救援的消防装备，这场大火不可能造成如此恶劣的后果。”昨日上午，在汕头市潮南区“6·10”特大火灾事故现场会上，汕头市分管副市长苏耀光沉痛地向全省各地市的公安、消防、安监部门负责人介绍。

　　据当地政府部门证实，火灾事发30多分钟后，消防官兵才接到群众报警，随后迅速赶赴现场从火口救出67名被困人员，由于缺乏必备的消防救援器材和装备不足，最终导致12名消防官兵因吸入大量的浓烟中毒，后被送往医院抢救治疗。

　　黑心老板阻止员工报警

　　“如果不是那个黑良心的老板，这次肯定不会死这么多的人”。昨日上午9时许，在华南宾馆打工的男子张龙闻接受央视记者采访时，在火灾现场大声指责华南宾馆的经营者杜某。据张龙闻介绍，在火灾发生初期，是他阻止员工们要求报警求助的想法。

　　今年30岁左右的张龙闻是重庆人。“当时我们在酒店外发现二楼有浓烟冒出来，有员工马上就准备报警，可老板却说问题不大不用报警，免得酒店的生意受到影响。”张龙闻介绍，杜某随后将酒店电力切断，并指挥人员前去救火，此时的二楼走道里，已经开始有烟雾蔓延。直到二楼开始燃起明火，杜某仍然没有想到要去疏散3、4楼住宿的客人，以及在楼上租住的宾馆陪唱服务员。而包括华南宾馆陪唱的女服务员在内，该酒店共有员工100多人，“除已在上班的部分员工外，剩下几十名女员工和前晚在宾馆开房的住客，几乎都还在睡觉。”

　　经消防部门事发后调查证实，大约20多分钟过去，整个二楼几乎全部陷入火海中，而当时在3、4楼的几名宾馆服务员，却选择了自保，个个捂着鼻子沿着宾馆的另一条消防通道下楼，根本没有想到应该通知宾馆的住客及其他员工。消防官兵接到路过群众的报警时，大火已失去控制，向三楼的客房蔓延。

　　消防官兵50分钟内救下67人

　　“不到5分钟，我们就已赶到现场，当时火势已经很大，3、4楼的被困人员有部分因受不了浓烟，爬出房间站在宾馆外墙的分体式空调架上，有人已经开始往下跳。”昨日下午，参与救援的消防战士王爱文向记者介绍。

　　消防官兵赶到后，马上将参战的17名战士分成三组，两组救人，一组用水枪掩护，首批12名战士戴上防毒面具，进入浓烟滚滚的宾馆中救人。

　　“我当时正在用水灭火掩护战友救人，突然看到一名年轻女子因受不了浓烟，从四楼的一间房子里跳了下来。”消防战士高永填介绍，跳楼的女子面部朝下重重摔在水泥地面，等他意识过来后马上朝她跑去，发现有鲜血从她口中溢出。高永填和其他人一起，用担架将这名女子抬上救护车紧急救治。

　　“因为潮南区消防大队没有配备高空救援车，也没有消防气垫，缺少必备的装备，使救援行动无法及时展开。”事发现场的一名知情者透露:当时消防官兵只能大声劝阻被困人员不要盲目跳楼，并组织现场群众搬来床垫等物品铺在地面上，还搭起人墙预防其他跳楼人员以减少伤亡。

　　“从赶到现场到将被困的67名人员全部救出，整个救人过程持续了50分钟左右。”潮南区消防中队的消防官兵介绍，在当时，消防战士们利用6米消防拉梯和挂钩梯、消防绳，先后一共救出67人。据介绍，在这50分钟内，先后赶来参与救援的百余名消防官兵由于大量吸入浓烟，有12人出现中毒症状当场被送往医院紧急救治。

　　消防设备不足错失救援良机

　　“事发地点此前原是办公楼房，1995年底该建筑改为华南宾馆转由私人经营，并未申报建筑消防设计审核验收和消防安全检查。”省消防总队总队长雷盛武介绍:“加上报警太迟，宾馆附近消防栓无水或水压过低，消防装备‘欠债’使救援能力不足，最终酿成了这起震惊全国的特大恶性火灾。”

　　据了解，汕头市潮南区消防大队下属只有一个消防中队，整个大、中队共有消防官兵18人，目前的装备只有3台水罐消防车，并无抢救救援专用的车辆，也无高层灭火救援专用的云梯车，而潮南区的城镇公共消防基础设施和消防装备建设存在严重的“欠债”和滞后。

　　“由于现场市政消火栓不足且压力不够，难以有效保证火场供水，只能靠消防车接力运水灭火，严重影响了灭火救援行动的顺利开展。”省公安厅副厅长何广平介绍说，在这次火灾扑救中，还反映出部队消防车辆装备和消防个人防护装备不适应灭大火、打恶仗需要的问题，特别是辖区消防队缺乏登高救援的器材装备，待四五十公里以外的消防部队赶到增援时，已经错失救援的最佳时机。

　　另根据消防部门初步查明，起火建筑为钢筋混凝土框架结构，建筑面积7996平方米，共四层。该建筑始建于1993年10月，原建筑功能为办公使用。1995年底，该建筑改为华南宾馆转由私人经营，一直未经过消防部门审核验收。

　　又讯　昨天上午，国家安全监督管理总局副局长孙华山及国务院调查组有关成员到该市中心医院看望慰问受伤的消防官兵和群众。另外，死者家属已陆续从全国各地赶赴汕头市潮南区认领亲人遗体，理赔工作正在进行之中。

　　本报记者　谭林　陶德富　通讯员　肖轩

　　■痛悼逝者

　　“159号”的悲伤:那4个姐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2005年6月21日，王琳(化名)穿着一身白衣和朋友守候在潮阳的宏德殡仪馆门前。她告诉记者，这身白色的衣服是她专门挑选的，她希望用这种素洁来见在“6·10”火灾遇难的老乡和同事罗丽。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死者绝大部分是宾馆的陪唱小姐。

　　“跑不上去，我就死定了”

　　王琳也是在华南宾馆上班的，她对自己的职业毫不忌讳“就是小姐”。她是159号，陪她一起来的是23号，火灾中死去的罗丽和她们都是一个钱姓部长的手下，罗丽是29号。

　　她告诉记者，钱部长手下一共有13个“小姐”，除了她们三人之外，还有3号、26号、82号、76号、97号、181号、183号、186号以及181号的表姐和一个外号叫“新欢”的小姐。她们这个组基本上是由湖北的女孩子组成。

　　“我住在4楼的小姐房，听到起火了，我立即用脸巾打湿毛巾，捂住鼻子往天台上跑，浓烟顺着楼梯往上面冒，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跑不上去，我就死定了。由于火其实并不大，虽然烟熏得我好难受，但是我还是跑上了天台。”说起大火中逃生的经历，王琳依然很惊惧，她卷起裤管，指着腿上一些小疙瘩说，被浓烟熏过后，她的腿上就开始起这些小点点。

　　王琳告诉记者，事发后，她和钱部长以及23号就开车到汕头、潮南所有救治伤者的医院去找她们那组的人，到最后只找到了5个人，还有6个人没有出来。前昨两天，她们又分别到了各个停尸点去找，只找到186号和29号罗丽的尸体。还有4个人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王琳很悲伤地说，她们没有读什么书，本来做“小姐”的事不能让家里人知道，但是现在，连人命都没有了，她们也就顾不上别的了。她说，她已经在前天晚上通知了罗丽的家里人，她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对失去了女儿的父母。

　　“能否让男友见她最后一面？”

　　昨天上午11:30左右，罗丽的父母亲出现在汕头市潮阳区宏德殡仪馆门口。

　　“我的好女儿，你怎么丢下我就走了！”来自四川省江安县水清镇的康世容多次哭昏在地。

　　她告诉记者，就在火灾发生前一天上午，她还接到女儿从潮南打来的电话，当时正在上海打工的康世容忙不过来，没说上几句就匆匆收了线，她还清楚地记得，女儿在电话里说:“妈妈，端午节那天我会再来电话的”。

　　我的女儿还20岁不到呀！”康世容随身携带的小包里珍藏着女儿生前的照片，那是三年前罗丽刚到汕头时寄给妈妈的，照片上的罗丽青春靓丽，眼神中流露出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前天中午，康世容突然接到女儿的死讯，当时头脑里感到一片空白，匆匆忙忙往家赶时差点儿被车撞伤，当天晚上10时多，康世容和丈夫连夜搭乘夜班飞机飞赴汕头，当抵达潮南区峡山街道时已是凌晨1时多。康世容告诉记者，今年春节前他们夫妇俩曾让女儿到上海和他们一起打工，但女儿却执意留在汕头。

　　“同志，能不能帮我女儿一个忙，让她的男朋友出来见她最后一面啊！”罗丽的对象是峡山人，不久前因犯事入狱，罗丽生前曾告诉妈妈，就是等上三年五年，她也要等。

　　■现场调查

　　为何中午起火仍死亡31人？

　　“6·10”大火是在中午12时左右起火的，为何还有那么大的人员伤亡呢？事发后，记者在现场了解到一些情况。

　　宾馆内部就像迷宫一样

　　华南宾馆位于华南商业广场的中央，窄建筑间距不足，四周道路狭；内部为“回”形结构，就像迷宫一样。此外该楼一层有麻将房、川菜馆和中餐厅，二楼是KTV包厢房，三四层各有客房30多间，生意十分红火，属于人口比较集中的地方。事发当天，该处依然生意兴隆，消防队员到达后无法直接进入现场。

　　更严重的是，据事故现场会透露，该宾馆原系办公用，承包者擅改用途，在没有通过消防检查的情况下，在当地政府部门的眼皮底下存在了近10年之久。

　　易燃材料燃烧放出致命浓烟

　　据消防官兵介绍，该宾馆室内装修大量采用海绵、三合板、木吊顶，家具多为人造革制品，容易燃烧，而且燃烧后会产生大量的有毒气体、浓烟和高温。事实上，该大楼总共的建筑面积为7996平方米，过火总面积只有2800平方米，过火房间43间。死亡的31人中，只有两人是被火烧死的，其余的绝大部分人是被浓烟给熏死。

　　起火时不少“小姐”仍在梦中

　　据陪唱小姐文丽介绍，该宾馆三四层都设有“小姐”休息房，在此上班的“小姐”有120多个，这些人的生活规律是每天晚上工作到次日凌晨3点，甚至6点，起火的时候，绝大部分陪唱小姐仍在睡梦中。加上该宾馆退房时间是在1:30，甚至可以在2:00退房，起火时仍有很多客人留在房间里。根据消防官兵的介绍，火灾当时受困人员多达100多人。

　　据介绍，在华南宾馆居住的“小姐”每个月分别要交300或者400元房租，其中交300元的入住的是没有窗户的房间，交400元的人可以住有窗户的房间。这次火灾中，能够逃得性命的人大部分是住在有窗户房间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