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岁的少年金少辉(化名)，为了抢夺一头耕牛，在深夜残忍地将七旬夫妇杀死。但形迹可疑的他在变卖耕牛时被群众举报。很快，警方在调查中发现了凶杀现场，并获取了有关证据。

　　6月3日，杀人嫌犯金少辉被宣布正式逮捕。

　　一个正处于人生花季的少年，为何如此凶残？记者在采访此案时发现，在16岁少年残杀七旬夫妇的背后，有那么多沉重得几乎让人窒息的记忆……

　　形迹可疑的卖牛少年

　　汝州市洗耳河西关桥南的河滩上，地势空旷，是汝州市区唯一的牛市。每月逢五、逢十，都有成百上千的牛羊在此交易。

　　5月20日早上6时30分，住在牛市附近的交易员李老汉和往常一样早早地来到牛市上，此时空旷的河滩上还没有人。牛市要等到上午9时以后才能开始。当他转身准备回去吃早饭时，河西岸的河堤上，一个十五六岁的牵牛少年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见少年正向牛市这边张望。在他的身旁，还停着一辆自行车。

　　一大早，一个小孩来卖牛？在牛市上干了20多年的李老汉不禁心生疑窦。他不动声色地来到少年身旁，这时，他才看清少年的左脸长着大片的紫红色的胎记。他问道:“哪里来的？”“蟒川半扎的。”牵牛少年随口答道。李老汉心中更加生疑，半扎村到此30多里路，他怎么这么早就到了？他一定说了瞎话。当李老汉问他牛是自家的还是买来的时，少年说买来的。李老汉问他买时多少钱，想卖多少钱时，少年说:“买的是1650元，今天少1800元不卖。”看着这头纯白色价值2000多元的母牛，老汉故意说牛不值这么多钱，不料少年竟脱口说出:“那就照本卖1650元算了。”李老汉主动说要帮他卖牛。为了稳住牵牛少年，李老汉说开市还早着呢，要他再等一等。

　　李老汉回到家中，急忙拨通了汝州市洗耳河派出所的报警电话。

　　很快，派出所民警将牛和牵牛少年一起带回了派出所。

　　午夜案发，卖牛少年成杀人疑犯

　　据汝州市洗耳河派出所民警调查，牵牛少年金少辉(化名)，生于1988年10月，家住汝州市汝南办事处下陈村。现在在汝州市市区一家具厂当油漆工。经询问，金少辉说牛是他一大早上班时在北汝河滩里拾的。当天上午，洗耳河派出所副所长安志杰就带领两名民警两次来到下陈村、怯庄村等村寻找失主，但一无所获。因无失主报案，又无金少辉偷牛的证据，看着眼前16岁的少年一脸稚气，且从容对答。傍晚时分，派出所民警只好将牛暂扣，让其回家。

　　5月20日晚11时，下陈村村民肖振伟来到洗耳河派出所，称派出所扣下的牛像是叔叔肖增玉的，且一天一夜没有见到叔叔和婶婶了。听说牛有了下落，安志杰立即带领民警赶往下陈村肖增玉的住处。

　　民警们在门前喊了几声后，没有人应声。他们撬开紧锁的屋门，借着手电筒的亮光，民警看到屋门口放着一碗花生米和半篮没有剥完的花生，屋内空无一人。屋内所拴的黑狗头上、身上有多处刀伤。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了人们的心头。安志杰和两名民警纵身跳上肖增玉所住平房的房顶向四周察看，在平房西墙和瓦房东山墙的风道里，眼前的景象让民警们惊呆了！一具尸体头朝北仰卧在宽不足一米的风道内。尸体南侧的玉米秸秆下面也露出了两只脚……经辨认，死者正是70多岁的肖增玉和他的哑巴老伴。随即汝州市百余名干警对现场周围的村庄展开调查。

　　警方模拟作案经过，锁定杀人恶魔

　　技术人员经过勘查发现，肖增玉夫妇头部被砍10多刀，二人均死于颅脑损伤。在肖增玉的身旁，有一堆新鲜的草木灰烬，在风道口有一处血迹和拖擦痕迹。在离拖擦痕迹约2米的麦田里，技术人员发现了一枚黄色的肖增玉私章和一枚带血的一角硬币。在现场西侧的麦田里，有两道行人经过的痕迹。在肖增玉的住屋内，牛槽旁的地上放着一只带绳的牛铃铛。经过现场初步分析认定，这是一起犯罪嫌疑人精心策划、以侵财为目的的抢劫杀人案，且嫌疑人为熟人。作案时间在5月19日晚8时～10时之间。

　　5月21日晚，技侦人员在发现尸体的风道内再次点起了一堆火，通过观察，只有在肖增玉家西侧的灶台旁才能看到火光。由此分析，肖增玉正是看到火光后才被凶手引诱至风道内杀害的。之后，技侦人员根据现场所遗留下的物证和痕迹对凶手的作案过程进行了模拟重现:

　　5月19日晚8时许，犯罪嫌疑人到达现场后，利用熟悉的地形躲在隐蔽处，窥探肖增玉夫妇。只见两位老人正在门口剥花生。为了将屋内的牛牵走，必须设计将二人引开。于是，嫌疑人抱来一捆秸秆，放进风道内引燃。因起火点紧邻老人的柴草堆，老人发现风道内起火后，果然前来扑火，躲在暗处的凶手突然蹿出，对其脑后连砍10多刀，致其当场倒地死亡，又用同样手段杀害了肖增玉的哑巴老伴。然后，将哑巴老人拖至风道内，用玉米秸秆掩盖。凶手又来到肖增玉的尸体旁，对其进行了搜身。当凶手从老人身上只搜出了一枚印章和一角硬币时，懊丧地将其扔到麦田里。当凶手来到老人的屋内牵牛时，屋内拴的狗狂吠起来，丧心病狂的凶手朝狗连砍数刀。之后，凶手解下了牛铃，将牛牵出屋，后将屋门反锁。

　　技侦人员通过现场重现和分析，初步刻画出了犯罪嫌疑人的基本特征。凶手年龄在15～30岁之间，且心狠手辣，心理素质极好。根据凶手连不会说话的哑巴也不放过这一情况，说明凶手是熟人，或者长有非常特别的体貌特征。如果是熟人，凶手一定会在现场附近掩埋或销毁有关证据。破案指挥部决定，在展开对嫌疑人金少辉全面调查的同时，也在现场周围展开搜寻。

　　5月23日上午，民警们果然在距现场10多米远的水井内找到了一把带鞘的劈刀和一双黑色尼龙手套。此时，侦查人员围绕金少辉的调查也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金少辉说20日一大早进城是为了加班。经了解，家具厂从来没有让工人早上加班。金少辉说自己从来没有玩过刀，其工友证实，案发前的5月18日中午，他和工友曾到汝州市区购物中心二楼买过一把带鞘的单刃劈刀。经证实，这把卷了刃的劈刀形状与金少辉18日所购买的劈刀一样。金少辉说自己左脸都是胎记，如果作案，很容易被认出。因此，自己根本就不敢作案。金少辉的这句话曾经迷惑过侦察员，善于逆向思维的民警张建国却认为，正是他脸上明显的胎记，才促使他连肖增玉的哑巴老婆也不肯放过。

　　种种迹象表明，金少辉有重大作案嫌疑。上午10时20分，民警又在金少辉的家中搜出了沾有血迹的衣服。经检验，衣服上的血迹与死者的血型一致。在铁的证据面前，一直对答如流、避实就虚、拒不供述的金少辉不得不承认为抢肖增玉家的一头牛残忍杀害两位老人的作案经过。

　　“你用手套干什么？”“作案时怕留下指纹。”

　　“为什么要把作案时间选择在19日晚上？”“我知道第二天是牛市。”

　　“为什么作案时要点火？”“我想将火点着，火堆紧挨着草棚，他肯定会过来扑火。”

　　“牛是什么时候牵走的？”“我是第二天一早才去牵的牛。牵牛前，我还搜了那老头的身。可只搜出了一枚印章和一角钱，我就把它扔了。”

　　看着眼前这个身高不足1.6米，身体瘦弱、满脸稚气的少年，听着民警和他的一问一答，让人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就连曾侦破过无数大案的老民警们也感叹，眼前的这个16岁少年有如此的反侦查能力和成熟的犯罪心理。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一个16岁少年作案后会如此镇静，对答如流，会有如此的心理素质，手段又如此残忍……

　　花季少年如何变成杀人狂魔

　　带着一连串的疑问，6月5日，记者走进了汝州市看守所。

　　“我就盼着早点逮捕，投牢，好好改造，早日与妈妈团聚。如果有一天我回到家里，爸爸还是不正干，连房子也盖不起，我就是出去要饭吃，也不想再回去看父亲不争气的样子。”当记者问他最盼的是什么时，剃了光头的金少辉流着泪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你那么小，怎么就想去偷牛呢？”当记者问他作案动机时，金少辉泪眼迷离，讲起了自己的身世:

　　1988年10月16日，小少辉在爸爸妈妈期盼的眼神中呱呱坠地了。当接生婆将他包好递到爸爸手中时，他惊呆了。孩子的左脸上怎么全都是紫红色的胎记？孩子将来长大，连个媳妇也难寻。抱着一线希望，爸爸妈妈到处求医问药，几乎花光了家中的积蓄，可孩子的胎记一点也没有消退。在金少辉3个月时他父母只好放弃了治疗。

　　1990年冬，就在小少辉两岁时，妈妈又给他添了个白胖的小弟弟。弟弟的到来，给一家人重新带来了希望和欢乐。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弟弟两岁零七个月的时候，又不幸夭折了。而为了给小儿子治病，金家又欠下了两万多元的外债。

　　从此，金少辉的爸爸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整天借酒消愁，每次喝完酒回家，就拿妻子当出气筒。金家的院内，几乎天天都能听到打骂声。躲在妈妈的怀中，听着爸爸酒后凶神恶煞的叫骂和砸东西的声音，小少辉惊恐无比。

　　由于长相怪异，村上的人都喊金少辉“花脸”。小朋友们都认为他是“怪物”不愿和他玩。在家中，爸爸把他当成了累赘，在外边，他又备受歧视。11岁那年，只上到小学四年级的金少辉就辍学回家了。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只有一个期盼，盼着自己早点长大，撑起这个破烂的家，好让妈妈在人前抬起头。

　　然而，金少辉爸爸的所作所为却让他伤透了心。2001年6月，他的爸爸因作伪证被判刑入狱。不到13岁的他就和妈妈一起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割麦、秋收都是他和多病的妈妈一起干的。就在爸爸入狱期间，爷爷在河滩中放羊时也不幸溺水身亡了。他就接过爷爷的羊鞭继续放羊。眼看着自己一天天长大，他一个人住在用木棍、石棉瓦搭起的四面透风的简易棚中。他本指望着这群羊能盖起新房，可是父亲回来后，不到半年时间，羊就被卖光花完了。为了让女儿家盖房，小少辉的外婆临终前将自己仅有的2800元积蓄交给了女儿。少辉的妈妈本想着用这些钱先买砖，可又被丈夫花了个净光。

　　2004年腊月二十三，家家户户都在放鞭炮，过小年。少辉的爸爸在外边喝酒后回到家中，看到妻子还没炕好祭灶，不由分说，拉住妻子就打。“你打我吧，别再打俺妈了。”

　　少辉跪在爸爸的面前央求道。不料，爸爸上前就是两个耳光，且边打边骂。爸爸打骂完后，少辉扭脸走出了家门。这一走就是四天。妈妈发疯似的四处寻找，后来在一个在巡道工的帮助下，在铁路边一个废弃的集装箱里才找到了蓬头垢面、饿得几乎昏倒的金少辉。

　　办理此案的一名老警察告诉记者，长期的孤独、压抑、苦闷很容易扭曲人格。而金少辉正是在备受歧视、压抑的环境中产生了心理变态。

　　据记者了解，2003年春节前的一天，金少辉的邻居郭某说自己丢了30元钱和一张身份证，硬怀疑是金少辉所为。为证明自己的清白，金少辉一气之下用刀剁掉自己左手的小拇指，但他却没有掉一滴眼泪。

　　今年春节过后，金少辉经人介绍到汝州市区一家具厂打工。第一个月，他的300多元工资被厂里当做押金扣下了。第二个月快发工资时，他将自家的狗带到厂里咬伤了人，工资全赔了人家的医药费。本指望依靠自己的努力能够改变家中的生活，让妈妈过上舒心的日子，可眼前的一切却让他十分绝望。看着儿子干了将近三个月还没有拿回家一分钱，少辉的爸爸数落了起来:“每月挣那三四百元，济啥事，还不够赔人家的。啥也弄不成……”爸爸的话深深地刺痛了他。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弄些钱拿回家，不再让妈妈受爸爸的气。

　　5月15日，当他从厂里下班回家路过肖增玉家时，看见肖老汉正把牛从屋里牵出来，给牛梳理喂草。一种将牛偷走卖掉的罪恶念头从他的心中油然而生。

　　5月18日中午，他经过精心策划后，和一个工友一起来到汝州市区购物中心二楼购买了一把劈刀，并决定于5月19日夜动手。为了方便第二天卖牛，18日下午，他就向车间主任请假，说第二天要到姑姑家。19日晚8时许，他带着作案用的刀和手套来到肖增玉的住处，残忍地将两位老人杀害。

　　金少辉落网后，他的工友和邻居都不敢相信。他们说，金少辉平常爱帮助别人，并不像社会上的一些坏孩子。是家庭的不和睦让他小小年纪就辍学，过早地挑起了家庭的重担。无朋无友、郁郁寡欢、生活的重负、长期沉重的心理压力终于使16岁少年难以承受，使他的心灵扭曲，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恶。

　　当他的爸爸知道了儿子所做的一切后，哭着说:“是我害了儿子。要是法律允许顶罪的话，我宁愿替儿子去死，也不抱愧。我这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赎不清对儿子造成的伤害。”本报首席记者牛仲寒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