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岭梅
中央电视台新闻电影厂编导。1950年出生,著名诗人郭小川之女,主要作品为《不只是“731”》。2002年12月在中央台一套分6集播出,为当时最系统、最详尽反映侵华日军细菌战的纪录片。2003年退休在家,成立个人影视工作室,继续筹拍日军细菌战、毒气战等纪录片。
本刊记者 陈磊 发自北京
6月,北京,闷热的空气。骑着一辆单车过来的郭岭梅,不停地用手帕擦汗,看得出她的身子有些虚。
郭是中央电视台新闻纪录片厂(原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的编导,自从拍摄过《不只是“731”》等几部反映侵华日军细菌战的纪录片后,她的身体基本上就垮了下来。2003年从单位退下来之后,便一直处于一种半治病半疗养状态。
郭岭梅没有想到,2000年底偶然报的一个选题,竟然改变了她这几年的生活,而且有可能继续改变下去。
吵架和流泪
2000年12月份,编导郭岭梅像往常一样接待了来自英国BBC的同行。
与以往不同,这些同行是专为拍摄侵华日军细菌战纪录片而来,他们告诉郭岭梅,侵华日军发动细菌战不止是臭名昭著的731部队一家。
以前只听说过哈尔滨的731部队,发动细菌战的还有其他部队?郭岭梅动心了。她立即将这个选题汇报给了还在外地出差的领导。领导一听,当即在电话里拍板同意让郭跟着BBC的同行拍摄这个选题,而且特别强调,能拍多少是多少。
领导不在,郭岭梅自己垫钱和BBC的同行出发了。没想到,还没有进入采访状态,脾气耿直的郭岭梅就和大名鼎鼎的王选吵了一架。
由于过去从未做过日军侵华细菌战的片子,加之美国那本著名的《死亡工厂》一书还没翻译到国内,有关文章很少,所以郭并不知道王选是谁,她把风尘仆仆的王选当成了个普通农妇。郭岭梅提问:你有什么证据,认为日军的细菌战是日本天皇的责任呢?”直性子的王选一听这话,腾一下就站了起来:你怎么能这么发问?!
刚和王选吵过,郭岭梅又和BBC摄制组的人“干”了一仗。
“BBC拍纪录片的那个人特喜欢摆拍,当时我们中央新闻电影厂已经走过这个阶段了,于是就想劝劝她改用自然拍摄的方式。没有想到,BBC的这个同行说话特难听:你不想这样拍,你可以走啊,我可以再重新找人!”
最后她咬咬牙,留了下来,自己只是协助拍摄,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啊!
几次“吵架”的经历开始让郭岭梅逐渐进入角色。
有一个细节她久久难忘:2001年春,摄制组一行人来到了浙江金华,看到了两个因为日军细菌战而烂腿烂了60年的老人:其中一个腿已经烂了一个大深坑,里面的骨头和肉都看得见;另外一个腿上不停地流脓,这位老人家境很差,只能用布条把疮口裹住,一揭开布条,腥臭扑鼻而来,上面布满了黄脓。那么大的岁数、那样的烂腿,但为了生活,老人还要每天蹬着小三轮满街卖菜。
“我眼泪当时就下来了,这就是我们苦难的同胞啊!”郭岭梅的眼睛又一次湿润了。
郭说,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觉得自己开始被卷了进去,她一定要为这些一辈子受尽苦难的老人们做些什么。
“疯婆子”
进行完前期的采访拍摄工作,郭岭梅来不及处理家事,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后期剪辑制作,因为片子2002年底必须播出。
比起前期的采访,后期编辑更是辛苦。“整个后期只有我一个人来做,从找资料、撰稿、打字、特技等全是我一人,字幕都是我自己敲上去的。”
郭岭梅说,原因很简单,就是没钱。《不只是“731”》共播出了6集,每集2.2万元,“这点钱哪够啊!”
这部片子光素材带她就剪辑了100多个小时,先是一遍遍地看一遍遍地挑选,然后剪到7个小时,再是6个小时,最后逐渐剪到5个小时、3个小时。
“你想想,每天都盯着屏幕看着自己的同胞受难,看那些血淋淋的场面,那段时间我简直都快疯了。心情特别糟糕、特别烦躁,不允许家里人和我讲话,谁讲就和谁吵架。后来为了赶时间,吃住都在单位,脸也不洗、牙也不刷,像个疯婆子。”
“一切都是为了早日完成节目啊!”郭岭梅说。
2002年底,节目终于按时完成,央视一套隆重推出。
这是当代第一部系统揭露侵华日军细菌战部队在华罪行的大型系列纪录片,不过,播出也就播出了,“中国人总是善忘的”。
此时的郭岭梅又开始了另一个征程:跟踪拍摄王选!
万家团圆的除夕来临之际,郭岭梅和王选一行来到侵华日军细菌战中国受害者原告团设在义乌南门街370号外运大楼的募捐点,看望坚守在这里的原告团秘书长王培根和原告陈知法;
春节茶话会结束,郭岭梅又与王选来到杨树塘王培根家狭小的客厅里,召开原告团骨干临时会议,商讨案情;大年初二郭岭梅又和王选一行奔赴丽水;大年初四,郭岭梅和王选远赴云南保山……
同行者
拍完王选个人的专题片之后,正碰上“非典”,情势刚缓和一点,她又和王选一起应世界抗日战争史实维护联合会的邀请,去美国举办主题为“从1942年日军细菌战看今日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巡回展示座谈。
“5个人包括王选,全部是自费,当时从国内出发前,我跟朋友借了10万元钱才凑够路费,债到现在都没还清。”
郭岭梅说,她特别佩服王选的能力,身上有那么多的事,各色人等都要找她,却能丝毫不乱,像一条线一样把事都串在了一起。
“当时我一手拎包,一手拿摄像机,跑前跑后拍,王选也是到处走,但就是不见她累!”
郭岭梅介绍,就在当时英国BBC拖着不给她资料的时候,王选一个电话,那边就送来了她想要的资料。通过王选这根线,很多人都曾帮助过她,比如日本朝日电视台调查日军细菌战达20多年的著名导演近藤昭二等。
除了王选,还有一些人士也让郭岭梅感动。
“国内的记者,比如湖南经济电视台的曾海波,义乌电视台的陈仲龙,都是跟踪采访当地细菌战多年的人。”
“南京军区杭州疗养院的干事李晓方,从2001年起至2005年初,利用业余时间,跑遍浙赣两省20个县市的800多个乡镇、村,自费对200多位细菌战受害幸存者展开了实地采访调查,以照相、文字形式,真实地记录了他(她)们的悲惨人生和当前生活状况。他最怕老人们说一句话:‘小伙子,你来得太晚了,他们(指炭疽、鼻疽受害者)都死了。’”
“还有专门搞鲁西细菌战调查的崔维国,靠个人的力量出版了《鲁西细菌战大屠杀揭密》一书。”
此外,军事医学科学院专门研究日本细菌战的郭成周教授,对郭岭梅的拍摄工作帮助很大。
郭岭梅告诉本刊记者,也许是那几年忙得过了头,2003年从中央台退下来之后,她身体状况一直不佳。虽然成立了个人影视工作室,想再拍点侵华日军的其他恶行,比如毒气战等,但这些都是需要大笔资金投入的项目,仅靠她个人力量远远不够。
“现在人都比较浮躁,都希望弄一些投资小、收效快的片子,像我这样一心想干,吃力不讨好的人不多了。”郭岭梅感叹地说,似乎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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