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82岁的抗战老兵李荣生的抗战记忆中，有日寇的骚扰、杀戮，妻离子散、备受蹂躏的伤痛。但可贵的是他有着始终不渝的抗日信念。

　　从1938年鬼子入侵家乡，领着弟妹们死里逃生，他就萌发了抗日信念。不久他的一个弟媳被日军拉到野外糟蹋了，全家人陷入了无比痛苦的情绪中，这更坚定了他的抗日信念。

　　于是，他毅然抛妻离家，参加青年救国会宣传抗日，去实现他的抗日信念；再后来，身为教员的他白天教课，晚上刷抗日标语，并与村里的民兵扛着镢头扒了鬼子铁路，填封锁沟。虽然被鬼子盯上了，但李荣生并没有感到害怕，而是抱定了抗战的信念……

　　老兵档案

　　李荣生

　　1923年2月出生，河北定州人。1938年，参加青年救国会进行抗战宣传斗争。1942年－1943年，抗日军政大学第二分校（晋察冀）、第七分校学习。1943年3月，到达延安。同年4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46年3月，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司令部队列科参谋。1952年，西北军区空军司令部情报处侦察科代理科长。1955年，空军二十五师七十四团副团长兼参谋长。1958年－1980年，兰州军区空军作战处副处长、处长。1980年2月，离休。

　　“你知道不？如果是长声，如‘惹……日……’一声，那是子弹从你头顶滑过去了。如果声音短促，‘噗，噗’，你看到地上的土直溅起来，说明子弹就在你身边，脚下！”

　　67年后，当李荣生老人回忆起1938年农历正月初三的那一幕，他的手还会不由自主地朝两边按下去，一条腿也伸得笔直，做出使劲踢的动作。那一天，15岁的李荣生带着比他大1岁的妻子、两个10来岁的弟弟与两个仅有几岁的妹妹，深一脚浅一脚，跑在村外的那条大道上。霎时，枪响了。在往地里扑倒的同时，李荣生张开两臂，把弟弟妹妹和妻子一下按倒，又伸出腿，把最小的妹妹踢进一条车辙形成的浅沟里。

　　这是李荣生第一次听到枪声。

　　他趴在地上，一时有点蒙。上午，街道上忽然乱了，娘知道这是鬼子又来骚扰了，急急地说：“快，引着你媳妇和弟、妹，到邻村去避避！”

　　谁成想，不出门便罢，一出门倒遇上了鬼子。

　　枪声大作。不仅身后有，侧面也有一队鬼子摸过来了。妹妹吓哭了，居然从车辙沟里站起来抹泪。李荣生吓呆了，大喊，快趴下！

　　事后，听说鬼子的一个哨兵被游击队打死在城门洞口，这队鬼子是来追游击队的。估计他们瞧见小女孩的花袄了，看出这不过是一群孩子，就停了打枪，走近看了看，挥刀吓唬了一阵，又嘀咕了几句，一挥手，往反方向追去了。

　　惊魂未定回到家，李荣生发现，裤腿上有个弹孔。幸好都没伤。

　　死里逃生。这时他对日本鬼子产生仇恨，并萌发了抗日的信念。

　　【记忆犹新】老师帮我树立抗日信念

　　“局势不稳，暂不开学。”李荣生老人回忆着，苦笑：“结果，暂不开学变成了永不开学，永不开学变成了学校在战火中毁灭！”

　　学上不成了，待在家里的李荣生常常想起几位老师以前讲过的话。“有个语文老师，叫王警众，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个共产党员。”李荣生对最先启迪自己走上革命道路的老师记忆犹新。

　　不知为什么，这位语文教师被人称作“土匪头子”。在课堂上，他很少讲范文，却爱出题让学生作文。李荣生至今还记得那些题目———《中华河山》、《东北同胞在呻吟》、《黄河怒吼》、《东北军哪儿去了》。题目出出来了，老师会讲这些题目是说明什么，表现什么，怎样写才能表现得好。也就是在这样的讲解中，李荣生了解了日本强盗的侵略，也了解了蒋介石所谓的“攘外必先安内”政策，以及各地工农和学生抗日的呼声和行动。

　　还有一位音乐教师，一个古怪人，只教学生两首曲子，一首是“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另一首是“九一八，九一八……”。上课时，这位梳着背头的青年教师只顾俯仰着拉破旧的手风琴，嗡嗡作响的乐曲时而悲伤，时而激昂。猛然间，老师重重地按了一下琴键，风琴“嗡”的一声，戛然而止。这时，老师潸然泪下，学生们鸦雀无声。

　　在这样的熏陶中，年幼的李荣生渐渐明白了点什么。后来，王警众老师讲了“西安事变”的事情，他终于清楚了什么是共产党、什么是抗战斗争。这位老师说的一句话，李荣生现在还记得：中华危急，中日战争不可避免，希望就在李荣生他们这些学生身上。

　　可李荣生不上课了，整天待在家里。怎么抗日呢？他想找点事做。

　　那时“亡国论”闹得很凶，有人说，中国是打不过日本的。于是，只要听到村里有人如此嚷嚷，李荣生就会上前理论一番。

　　这种朴素的抗日言行却似乎总有点不过瘾，李荣生铭记着老师的教诲，他想寻找机会，为抗日多做点事情。

　　【宣传抗日】参加当地青年救国会

　　不久，各个阶层都被动员起来，诸如青年救国会、妇女救国会、儿童团等抗日救亡组织逐渐建立。李荣生听说县城南30华里外的李亲古村有个青年救国会的受训班，告别了妻子家人，背了个铺盖卷就去了。

　　受训班的学员基本都是师范生，年龄比李荣生大，懂的知识也比他多，有些学习内容李荣生还听不太懂，可他很认真。记得一个穿灰军装的男子讲话，一是共产党主张持久战，持久战必胜；二是发动全民抗战，回村后快组织青年人，侦察敌情、站岗放哨，进行敌后斗争……在青训班的10多天里，李荣生学会了“工农兵学商，一起来救亡”等不少宣传歌曲和“国共合作、共同抗战”、“减租减息”这样的名词理论。

　　不久后发生的几件事，更坚定了他抗日的信心。

　　那是一天清晨，刚起床，一队鬼子就进村了，把全村的青壮年男子用枪逼着抓到县城监狱关起来，说是要抓游击队。李荣生和父亲、一个弟弟也被抓来，在牢房里关了两个晚上。找不到要抓的人，鬼子让各家出赎金，把人放了，但把村里一名30多岁老实巴交的男子杀害了，血流满地。

　　再次从鬼子魔爪中脱险的李荣生想，以前听老师说东北人做了亡国奴，现在鬼子随便就把中国人抓来了，说关起来就关起来，说杀害就用枪打死了。这样的遭遇不是亡国奴是什么？

　　又过了不久，一队南下的鬼子冲进村里来，大喊着“花姑娘”，把李荣生的一个弟媳拉到野外糟蹋了。全家人陷入了无比痛苦、愤懑的情绪中。不起来抗争，能行吗？

　　【信心十足】小学教员夜刷标语

　　1938年冬。李荣生和妻子告别，到定县南边，参加了半个月共产党组织的小学教员抗日训练班，随后来到附近一个名为叮咛店的村子。组织安排他在这里做小学教员。

　　“教孩子识字，更重要的是抗战宣传。我想得造出点声势来。”李荣生找来小桶、石灰水，再用麻布绑一个刷子，在村子里到处刷标语。树上、墙上，一时间出现了“打倒日本鬼子”、“打倒汉奸”的口号标语。

　　这种抗日的宣传很受百姓欢迎，很多人把孩子送到李荣生身边来。那时的环境是难以想象的，根本没有正规的授课地点。因为不时要躲避鬼子的骚扰，李荣生给孩子宣传抗战的课堂，常常是在隐蔽的犄角旮旯。

　　尽管已经过去60年了，李荣生老人对当年的授课内容还是历历在目：宣传我们中国地大物博；讲戚继光抗击倭寇的故事；教学生娃们唱歌：“东洋有个日本，七七事变侵略中华，我们不当亡国奴……”

　　白天教课，晚上也没闲着。李荣生和村里的民兵接上了头，晚上扛着镢头跑到铁路上，把铁路扒了，把封锁沟填了。

　　日子看似平静。1939年麦收之际，李荣生正在一间废弃的破屋里上课，外面一声枪响，接着就听见脚步杂沓。李荣生急忙疏散了学生，自己跳过一堵矮墙，向村外跑去。

　　果然是鬼子！果然是来抓李荣生的！几个汉奸径直带着十来个鬼子跑到教室里，大喊“李先生”，随后就追了过来。幸亏李荣生和一队埋伏着的游击队遭遇，游击队和鬼子开了火，鬼子人少，回村里点了一把火，烧了几家民房，仓皇退去。

　　做宣传抗日的小学教员也被盯上了，李荣生并没有感到害怕，而是抱定了抗战的信念。他重新刷写了遭到鬼子破坏的标语口号，继续隐蔽在村里给孩子们上课。

　　【赶赴延安】光封锁线就过了3年

　　1939年冬天快要结束时，共产党定县区委的一名教育助理员问李荣生，组织选派一名教员到延安去，你去不去？李荣生一听，大喜过望。延安，在他心里是向往了很久的地方。之前他听说许多青年人纷纷到延安去，自己也曾动了心思，但一直没有头绪。这下，他坚定地回答道：“去！”

　　1940年2月，李荣生正式参加了中国共产党组织的革命队伍———八路军西北干部队。要到延安去，得通过鬼子的几道封锁线。平汉路（北平至汉口，今京广线的一部分）比较好过，但通过山西境内的同蒲路（大同至风陵渡一段），就不好办了，铁路两边足有七八十里宽的封锁面，大多是无人区山地，仅有的一些要道关隘都有鬼子的据点岗楼。

　　这一年8月，八路军在华北地区组织了一次进攻日本侵略军、反击其扫荡的大规模战役“百团大战”。被打蒙了的鬼子疯狂地对八路军根据地实施“三光政策”。环境更加艰苦了。

　　“这都不算啥。我们是一边斗争，一边找机会通过封锁线的。光过封锁线就过了3年。”李荣生老人满脸痛苦的表情。1942年秋季，李荣生所在的西北干部队在河北平山县一带反扫荡。那里山相当高，树林子很密，他们没进村，在梯田上趴着观察敌情。突然，两发炮弹打过来，李荣生就势一滚，躲到了田坎下面。但有好几个战士负伤了。

　　艰苦的环境并没有使李荣生放松学习。这年冬天，他参加了抗日军政大学二分校的学习。在这里，李荣生几次听了聂荣臻司令员“抗战必胜”的讲话，他感到振奋、鼓舞。

　　1943年李荣生到延安，并于当年光荣入党。

　　【铭记历史】抗日老战士学习不辍

　　从1938年到1944年，李荣生和家里中断了联系。在通过封锁线的那段日子，传说李荣生死了，老母亲每年清明节都会点香烧纸，冲着西北方向嚎啕大哭；而李荣生的妻子却不相信，有人劝她改嫁，她苦苦等着。终于，等到了李荣生的消息，等到了抗战胜利。

　　从一名高小文化的学生，到青年救国会的一名成员，再到一名敌后宣传抗战的教员，又成为一名革命战士，李荣生一直铭记着把强盗赶出去、抗战必胜的信念。解放后，他成为空军的一名指战员。

　　如今，李老已年逾八旬，还在参加兰州军区老战士大学的学习。他说，抗日战争已经过去60年，但这道“伤疤血仍流”。本报记者　孙强

　　征集线索

　　本报将继续与全国数十家媒体携手，面向全国、侧重陕西，征集与抗战有关的故事和线索。

　　热线电话：029－88412323

　　传真：029－88429062

　　电子邮箱：hssx@188.com

　　地址邮编：陕西省西安市含光北路156号华商报社抗战报道组（710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