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周口市的一位农民

　　赵先见是河南周口市的一位农民，最近为了劝他搬家，当地干部费尽了口舌。为什么当地政府要劝他搬家呢？事情还要从河南农村的一种新现象说起。

　　6月29日，记者在河南周口市宁平镇徐桥村采访时，走遍了整个村子也没找到几个住户，一排排房子都是空空荡荡。随处可见的是紧锁的大门、倒塌的房屋、散落的砖头、还有一块块荒地。路边的村民告诉记者，他们对这样的村子已是见怪不怪，这就是当地人所说的空心村。随着新建的住宅不断向四周扩张，整个村子就像摊煎饼一样像外围扩散，而位于村庄中心的老村区还保留了大量破旧建筑，而且许多已无人居住，按当地人的说法就是“空了心”。当问起老村区为什么会变“空”，他们提起了村里的尴尬事。

　　村民：“住着这边不得劲，路窄过不去，阴天下雨都出不去，车也过不来。”

　　在徐桥村采访时，记者了解到，这些空心村大多是过去自然形成的村落，建宅子时没有什么规划，下雨天路难走还不说，赶上村里有人去世，出殡时甚至要从别人的院子里把棺材从墙头递出去。村里盖新房的人都挪到了交通方便、靠近大路的地方。可是人搬走了，地方却还都占着。

　　村民：“边上这些空地很可惜，但没办法，犁也没法犁，耕也没法耕。”

　　面对“空心村”这个难题的不仅仅是徐桥村的村民，周口市国土局进行摸底调查后发现，目前周口市“空心村”的面积达到了315000多亩，这相当于十个乡镇的耕地面积。就在空心村内大量土地被闲置的同时，周口市的市委书记董光峰正在面对全市土地资源紧缺的困境。

　　市委书记董光峰说：“周口的地形地貌非常特殊，一马平川，建一个工厂，少一块耕地，怎么建？你不能用牺牲农民的命根子，土地耕地的办法，去追求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发展，那是对农民的一种犯罪。但是又要发展，这就是一个矛盾。”

　　那么这个矛盾怎么处理，摆在这位市委一把手面前的是一步进退两难的棋局。周口市现有的耕地面积有1170万亩，人均耕地面积只有1.1亩。低于全国1.4亩的水平。一边是经济发展对建设用地的迫切需求，另一边又是要养家糊口的缺少耕地的呼声。这两者之间的尖锐矛盾如何化解？

　　7月2日，河南省国土资源厅林厅长在节约集约用地的会议上接受记者采访时，讲到了这样一段影响空心村未来命运的话。

　　林厅长：“从河南的实际情况出发，我们重点是要解决节约用地的问题，因为河南的农村也算是历史上遗留下来的一个问题，很多省和河南情况不大一样，河南每家的寨子里边都要圈一个大院子，现在我们整治这个空心村，其中也包括一部分居民点的搬迁，让他们相对的集中一点。整治空心村是我们下一步农村节约用地的一个重点，要先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其实，空心村的问题，在全国各地都比较普遍。2004年全国村庄用地2.48亿亩，人均用地高达218平方米，相当于我国人均耕地的1/4。一方面经济对土地资源的需求越来越大，另一方面，耕地越来越少，而农村的大量土地却并没有用在生产上。那么，整治空心村就成了河南省节约利用土地的重点。但这些空心村里面的房子虽然没人住，却都有主人。他们愿意拆掉房子吗？

　　河南省周口市想把这些没有人住的房子拆掉，变成农田，然后分给村民。这本来对农民是一件好事情，但让一些干部没想到的是，一些村民却拿起了耙子，阻止他们。

　　周口市宁平乡杨寨村是个典型的空心村，自从今年2月，宁平乡空心村土地整理的工作开始，55岁的村民赵先见就成了远近有名的“钉子户”。3月12日，赵先见拿着他搂草的耙子拦住了到村里进行空心村整治的工作人员。

　　拆掉空心村里为数不多的老房子、把荒地整理成耕地是整治工作的重要一步。赵先见一家就位于的杨寨村北部的老村区，也就是空心村的空心地带，刚好是这次需要搬迁的15户之一。然而，赵先见的思想上却想不通。宁平镇国土所的所长崔来峰就一趟又一趟过来做搬迁思想工作，每次都难得遇到赵先见的好脸色。

　　赵先见说：“住了好几辈，祖辈的基业没有了怎么办，舍不得。”

　　崔来峰说：“不要再有那个想法了，什么风水宝地。”

　　赵先见说：“搁在你家你也恼火，有良心没有。”

　　杨寨村是个有上百年历史的老村子，赵先见和他80岁的母亲谁也说不清自己祖上已经在这里住过多少辈。门前的几棵树是赵先见亲手栽下的，院子的一角，每年都种着他母亲喜欢的南瓜。让空心村整治组发愁的是，一提起搬迁老太太不但不同意，还时常生气、流泪。为此，她还以长辈的身份，几次找过村里的干部。

　　赵先见的母亲说：“我就不走，死也要死在这个地方。”

　　整治工作组这回是碰上了硬钉子，像赵先见这样的村民，要劝他离开世代居住的祖屋，在感情上他确实一下很难接受。但如果赵先见不搬的话，整个村子的整治工作就无法完成，这一下可急坏了国土所的所长崔来峰。

　　6月25日，记者来到宁平镇土地管理所时，崔来峰没有在办公室。我们看到，崔来峰破旧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材料，窗户上的玻璃已经破损，墙上的装饰就是土地管理法和鲜红的三项整治名单。所里的同事告诉我们，现在为了整治空心村崔来峰几乎天天都在村里跑。然而杨寨村的赵先见似乎还是没有搬迁的意思。

　　对于赵先见等村民的不理解、不信任，崔来峰也很头疼。他告诉我们，有的时候自己也感到很憋气，想哭上一场。为了让村民们理解治理空心村的好处，他决定还是借助村里干部的威望，在杨寨村一次又一次地召开动员大会。

　　在几次 动员之后，2/3的村民都表示能够理解，愿意拆了自己的老宅子，集中到南区居住，为的是把空心村的荒地变废为宝，是对个人、国家都有好处的事情。可就在一些村民都开始拆迁，到南边新规划的位置重新盖房的时候，赵先见和几个村民却始终不相信崔来峰这个毛头小伙子说的话。

　　崔来峰说：“不搬就不能变废为宝，变成良田。”

　　赵先见说：“根本你也办不成这个事，房子你也扒不掉，你也整理不成。”

　　按照这次整治空心村的要求，村民的搬迁必须出于自愿。干部可以做说服工作，但不能采取强制措施。然而村民赵先见坚持不搬，这使得杨寨村的整治工作一时陷入了僵局。

　　张楸生局长：“老百姓不太理解你的时候，这个事情不能推，你也不能采取强硬的措施，只能协商，因为本身这是好事，你得做好，老百姓不理解你的时候，这个事情宁可不做，等他理解了以后，他会积极的让你做。”

　　整治空心村，政府这回确实下了决心。但是，对村民来说，他们最关心的是，拆了房子之后，能不能多分田，能不能多一些收入。在没有看到这些实实在在的好处之前，赵先见还是不愿意搬。

　　解决空心村的问题，关键是资金,据我们记者了解,平均每亩地的整治费用大约需要2000元,但是政府又拿不出多少钱来。这个死结该如何打开呢？在采访中，我们记者了解到，周口市尝试了一种新办法,就是把土地划块,向社会公开招标,中标者对这块土地享有年限不等的承包使用权, 承包结束后,这块土地将归当地村民所有。中标者所投入的这部分资金将由政府部门管理,主要用于整治空心村。这样一来,资金问题得到了初步解决，而现在最迫在眉睫的问题是,如何说服赵先见这样的钉子户尽快搬家。

　　2005年6月28日上午11点，书记和崔所长又来村里给大家做思想工作。

　　崔所长：“规划以后还是你们管理，还是村民当家，国家拿钱、出机械设备，这是一件对咱农民增收增产的好事。”

　　村民：“我想是好事，能多种点地，多增加点收入，我同意搬了，那边是宽宅子。”

　　在又一批村民的思想工作做通后，村里搬迁的工作已经基本结束，赵先见家没拆迁的房子显得格外扎眼。杨寨村只剩下赵先见一家还没有搬，就在干部们劝说赵先见搬家的时候，杨寨村村民们新的居住区已经开始施工了，各种生活生产设施也随着村民们的搬迁一同上马。

　　记者第四次来到杨寨村的时候，赵先见并没有在家，我们在村北边找到了他时，发现他正在观望施工现场。拖拉机、推土机，这些大型的设备都已经进入到了这个空心村里面，对已经空置土地进行平整。下午回家后，赵先见发现家门前的几根杂树因为挡住车辆进入，已经被砍掉了。

　　赵先见：“现在大方面都搞成了，我自己也挡不住。”

　　当天下午5点，在距离杨寨村5公里左右的高小庙村，第一批三项整治中整理出来的土地开始进行竞包，当地愿意承包土地的村民都可以参加竞包。

　　就在我们拍摄竞包成功的村民签订承包合同的画面时，看到了在窗外观看的赵先见。

　　散会后，土地所所长崔来峰过去找到赵先见，牛脾气的赵先见第一次没有和崔来峰顶牛。

　　今天我们又和国土所所长崔来峰打了个电话，他告诉我们，目前杨寨村最后一个钉子户赵先见已经答应搬家了，只是这几天当地一直在下雨，赵先见说只要天一晴，马上就搬。据我们了解,河南破解空心村的这种办法在全国来说都是比较领先、比较独特的土地是一种重要资源，温家宝总理6月30日在全国建设节约型社会电视电话会议上指出，建设节约型社会，关系到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和中华民族兴衰。今明两年要着力抓好的几个重点工作中就包括大力节约和集约利用土地。希望其他地区能从河南的做法中得到启示和借鉴。

　　主编：张凯华 记者：李春妍 摄像：黎亚军 编辑：向华

　　CCTV-2《经济半小时》播出时间：21：30、(次日重播)12：30、16：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