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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对夫妇不堪拖累,相互交换杀害对方的残疾儿子,其中一人侥幸逃生后再度被杀
灶房很小,不超过9平方米,15个人站在里面,显得很拥挤。6月24日天气闷热,陕西凤翔县公安局刑侦大队一中队队长彭军头上很快冒出了汗。
几把榔头不停地敲打灶台前的水泥地面,然后用镢头深挖下去。开挖工作从上午九点开始,到十一点左右,坑已近一米深,有人一镢头下去,似乎碰到了什么。慢挖开来,彭军看到,一只白色的手骨出现在他的面前。房间里有人“啊”了一声。
这是在凤翔县彪角镇侯丰村三组村民王永锋的居所内。被挖出的尸首是他的弟弟王永辉,此前已失踪近5年。
王永辉,聋哑人,失踪时23岁。
两残疾青年“走失”
彪角镇侯丰村一组组长王宗魁至今记得王永辉,“这孩子挺好的,小时候从没和人红过脸。”在村民记忆中,王永辉虽是聋哑人,但非常聪明,学什么会什么。1988年他进入宝鸡市的一个聋哑学校学习,学裁缝专业,1993年毕业。
2000年春节前后,王永辉外出打工3年后回到家乡,并带回了一个女朋友。
他的女朋友也是聋哑人,已有孕在身。村民回忆,王永辉好像在外面挣了些钱,回来就开始垫土建房,并买好了彩电,打算结婚。
但在2000年4月13日之后,王永辉再也没有出现。他的女朋友被王家的人告知,王已外出打工。因为她之前从未听王永辉打过招呼,就到镇上找人不断给王永辉打传呼,却一直未能等到回电。在王家等候过程中,她腹中胎儿被打掉,而后她被王家送走。
当时王永辉的新房还没有建成,村子里开始有了各种传言。
事实上,早在此前5年,王永辉已失踪过一次。和他一起失踪的还有村中的另一名残疾青年。
王仁、冯小林夫妇住在王永辉家斜对门,他们的儿子叫王少宁,20岁,是一名智障儿。村民们回忆,1995年冬的一天,天黑下来后,王仁、冯小林夫妇与王永辉的母亲周拉英一起,说带着孩子去10多公里外的蔡家坡看病。但当晚回来的只有三个大人,两个孩子不见了。
村民回忆,事后,有人问起时,他们说是孩子们走失了。王仁还说,自己“出去找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到王少宁”。
但在三个月后,侯丰村一位张姓村民在蔡家坡碰到了王永辉。7月7日,这位村民的妻子回忆,那次丈夫去蔡家坡买菜,在街上走时碰到了王永辉,王还张着嘴对他笑。他觉得很惊讶,回来对村里人说起此事。周拉英还专门到张家问了问情况。
但村民并没有看到周拉英去蔡家坡找回自己的孩子。王永辉也不愿意回家,他在蔡家坡住了一段时间后,又到凤翔县横水镇齐家村的三姑家住了半年。到1996年底的时候,还是父亲王强去把他接回了家。
王永辉在家呆了没多久,就出外打工了,一去三年。
两封举报信
2000年,王永辉再次失踪后,王家继续修建新屋。
有村民回忆,灶房的地面上一直放有一块木板,直到抺完水泥地面才拿开。
2002年,王永辉的父母与大儿子王永锋分家。王永锋搬入新屋。直到今年6月24日,王永辉的尸体被警方在新屋灶房发现。
7月3日,新屋的几间平房内已空无一人。灶房内的墙角堆着蜂窝煤,一把铁勺和铝瓢扔在新挖出来的黄土上,水泥地面中间有一个狭长的人形坑。
“真想不到就埋在这里”,邻居张军平推开后院门就可看见这间灶房,她说,之前村子里一直有传言说孩子被害,但是因为没有证据,大家半信半疑。
事实上,当王永辉“走失”后出现在蔡家坡,村里就有人说,王永辉曾告诉过他的好朋友,王少宁是被王仁夫妇和周拉英所害,而自己侥幸逃生。但因为一直没有发现王少宁的尸体,一段时间过后,事情开始被人淡忘。
五年后,王永辉再次离奇失踪,传言更盛。侯丰村村主任王拉香说,当时王氏的本家都说孩子外出打工了,但他们的说法有很多矛盾。
“王永辉是被王仁夫妇及亲生父母杀害”,今年5月23日,一封写有该内容的举报信寄至陕西人民广播电台。
“我看了这封信后,觉得可信度比较高。”电台记者王海安拆看了这封信,他回忆,信有25页,写满了整整一本学生练习本,共一万多字。信件没有署名,只能看出是5月21日由凤翔县横水镇发出。
这封举报信提到了王永辉被杀时有一位目击者。信中称,2000年春,两对夫妇在杀害王永辉后,用架子车拉尸体去掩埋的过程中,被侯丰西村看护苹果园的60多岁的村民康某(现已去世)无意中碰见。康看到,四人“忙乱之中,将架子车上盖尸首的被单子掉在了路上”。
信中还提到,希望由省公安厅查办此案。王海安立即给省公安厅打了电话,接电话的人说,现在正是公安“大接访”时期,并提供了宝鸡市公安局一位负责举报的处长电话。
23日当天,王海安将举报内容告知宝鸡市警方,后者通知了凤翔县公安局。6月1日,宝鸡公安局又转交给凤翔县公安局一封署名“王佳”(查无此人)的群众来信,举报了相同的内容。
凤翔警方开始调查此案。6月22日晚,王仁、王强两对夫妇被刑拘。24日,按其交代,警方挖掘出王永辉的尸体。
按举报信所言,2000年王永辉再次失踪后,当地派出所曾将两对王氏夫妇作为嫌疑人讯问,但没有什么突破,只好把人放了。但凤翔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未对该消息给予证实。
易子而杀
7月3日,距侯丰村8公里左右的引渭渠阳平段少有人至,渠上一座小桥生满杂草。桥不过15米长,2米宽,两边没有栏杆。
按照王仁夫妇的供述,1995年冬,两个“走失了”的孩子就是被从这里推到水里的。他们在这座小桥上将王永辉推入渠中。王永辉的母亲周拉英则在距小桥约30米的下游处,将王仁的儿子王少宁推下水。
供述称,两家因不忍心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就想到了相互交换杀害孩子的方式。
村民回忆,王少宁是先天性痴呆,到20岁时依然生活无法自理,大小便失禁。他经常不穿衣服在村中奔跑喊叫,并到其他村民家中拿东西吃、摔东西。他的这些举动给王仁家带来了不少麻烦。
王永辉是家中老二,有一个哥哥王永锋和一个领养的妹妹。侯丰村村主任王拉香介绍,当地人主要收入来源是种地,人均耕地1.2亩,每年人均收入不过数百元。王永辉读聋哑学校五年下来,花去家中近一万元钱。家里的粮食卖光了,生活非常拮据。而王永辉毕业后没有找到工作,花销依然依靠家庭。
王永锋说,小时候和弟弟的感情还好,但弟弟毕业后很多行为他看不惯,后来便“非常厌恶”弟弟。由于不能用语言沟通,他弟弟只能看人脸色,看到别人脸色不好就打人,家里人都被打过。
公安人员称,王仁、王强家是斜对门,两家的女主人常在一起聊天。事后供述表明,周拉英和冯小林有一次谈起,孩子从小到大添了不少负担,到现在也还是一个拖累。王永辉由于聋哑,脾气非常不好,周拉英想把孩子除去。开始时,王仁夫妇并不大愿意,他们觉得王少宁虽然痴呆,但不过每天“多赔两碗饭而已”。后来多次聊天后,三人终于下了决定。
1995年冬天的一个下午,周拉英去距侯丰村8公里左右的引渭渠阳平段查看了一下,回家与王仁夫妇定下了计划。
按两对嫌疑人在公安机关的供述,事发当晚,王仁夫妇和周拉英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了渠上。经过小桥时,时年54岁的王仁将王永辉突然推入渠中。王永辉被水冲走了。
根据推测,王少宁在旁目睹了这一幕,但因痴呆,他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随后,他被三人领到距小桥约30米的下游处,在渠边,周拉英将他推入了水中。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王少宁。
而王永辉落水后并没有溺毙,会游泳的他顺水漂流一段后,爬上渠岸。随后,他去了蔡家坡一位朋友家。
按嫌疑人事后的供述,这一次谋杀,王永辉的父亲王强并不在家。20多天后,王强知道了“易子而杀”的事,但没有声张。3个月后,两家知道了王永辉死里逃生。
再杀
“当晚月色很亮,狗也叫得厉害。”王强、王仁夫妇在供述中描述了再次杀害王永辉时的情景。
那一天是2000年4月13日,农历三月初九。当时,王永辉一个人住在新房的工地,他的女朋友则住在老屋院内。
晚上10点左右,王强、周拉英前往工地查看,发现王永辉并没有睡着,于是返回老屋。11点多再去查看时,王永辉发现王仁夫妇和父母在一起,心感事有蹊跷,便起身跑回老屋。
办案人员分析,王永辉也许是觉得回到老屋和女朋友住在一起会相对安全。7月7日,记者实地查看,从新房大门出来,往西20米,往南穿过一条近50米长的巷子,左转10多米,就到了老屋。两地之间走路不过3分钟。
被害时,王永辉已跑进老屋的院子,使劲敲打女朋友锁着的房门。但因女朋友也是聋哑人,并不知道有人在敲门。这时他的父母及王仁、冯小林四人已尾随而至。
公安人员称,据四人供述,王仁用一根木棍猛击王永辉头部致其昏迷后,四人合力将其勒死。
四人供述,作案后一度非常恐慌,冷静下来后,他们清洗了地面的血迹,决定用架子车将王永辉拉到新屋的灶房中掩埋。
当时,王永锋和妻子住在老屋院中,其所居房间与王永辉女朋友的房间东西相对。二人的笔录称,当晚他们在房中被吵醒,听到了深夜中传来嘴吐粗气的声音,因为害怕,他们没有起身。
当晚,周拉英的侄子周军让也住在老屋院内,与王强、周拉英共居一室。夜半,周军让发现姑父姑母不在房中,而老屋院门大开,他来到工地,目睹了整个埋尸过程。
目前周军让也被刑拘。
再杀
的动机
6月24日,警方挖掘王永辉的尸骨时发现,灶房中的水泥地面很厚,差不多有15厘米,与当地人盖房子抹5厘米厚水泥的习惯迥异。
王永辉的尸体出土时,其身上身下垫了很多蛇皮袋。尸体的头颅上有明显的伤痕,脖颈处有生锈的铁丝。
村主任王拉香说,当时门外有一百多位村民闻讯赶来围观,尸骨运走时村民们议论纷纷。“自己的孩子,一次不成还能下第二次手。而孩子已经自立了,挣了钱,自己找了媳妇,盖了新房。为什么还这么干,真想不明白。”
事实上,这也正是整个事件最让人疑惑之处。按举报信所言,王永辉外出打工后,和其他几个聋哑学校的同学“在深圳、广东、西安等地搞一些小生意……几年下来每个人都有了好几万元。”
2000年春节,王永辉回家盖房,就是用自己挣到的钱。
但周拉英说,因王永辉吸毒,没剩下什么钱,盖房钱是家里人凑起来的。王永辉的大哥王永锋说,“提起这个事情就气愤得很,那个时候一个残疾人在外面哪里能挣这么多钱?就没见到过他拿回来的钱,一个正常人才能挣多少?”
王永锋还提到,有一次他看见弟弟用一张白纸包着一些白色粉末,看见他后就包好藏起来了。后来两人去二姑家的时候,王永锋对二姑提起这件事,二姑还劝王永辉不要沾上这个。
王永辉这次回家后,村民常能看到王永辉与父母争吵、打架。
邻居张军平曾看到王永辉打周拉英。另有村民说,有一次,王永辉与母亲周拉英在去侯丰西村买东西的路上发生矛盾,王永辉将周拉英的头打破,血流不止。周无奈之下跑到西村一户村民家中关起门不敢出来。还有一次,王永辉打断了周拉英三根肋骨。
王永辉也常与邻居王仁发生冲突。按照王仁的供述,王仁家的自行车被王永辉踩坏。有一次,王永辉扔出一块砖头砸破了王仁家的玻璃,砖头穿窗而过落在王仁的孙子身边。
王永锋说,1999年正月十五,王永辉在麦地里打王仁,掐着王仁的脖子,“好像失去了理智一样”,后来被人拉开了。
办案人员分析,担心受到报复,害怕5年前的事败露,构成了四人再起杀心的动机。
按周拉英供述,二次作案后,她生病卧床达半年之久。他们原本打算卖掉新屋,但有村民在里面居住后生病中风,周拉英害怕极了,私下里一个人烧了很多纸钱和纸棺材。
在当地,今年54岁的周拉英被认为是能干的女人。虽然文化程度不高,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但在家中却是家长。与此类似,冯小林在家也是家长。村民对王强的印象还不错,只是“性格有些火爆”,而他们对王仁的评价并不高,觉得他为人不好,有些自私自利。
按警方所言,早在1995年7月,周拉英和冯小林两人即做出了杀子决定。当时,两人领着王永辉前往侯丰村北边两公里处一个渡漕实施计划途中,18岁的王永辉突然“咿咿呀呀”叫了起来,声音像极了“妈妈”。听到叫声,周拉英坐在路上放声大哭,随后转身把孩子带回了家。
办案人员说,在审讯过程中,他们曾问周拉英“孩子小时候乖不乖,听不听话”,听到这个问题,周拉英顿了一会儿,哭了出来。
对话
“他走错了,我也走错了”
涉嫌合谋杀子的周拉英称儿子因聋哑性格暴躁,不忍心他活着受罪才动杀机
7月7日下午16时20分,在凤翔县看守所,记者见到了涉嫌合谋杀子的周拉英。54岁的周拉英略显疲惫,说自己头痛得厉害,夜晚每每无法入睡,并在谈话过程中多次落泪。她说,她清楚别人喊她“毒女人”、“坏女人”,她再也没脸回到侯丰村。她表示现在惟求一死,闭眼为安。她说:“我的命太苦了……别人都爱自己的孩子,他是我生的,我咋要走这条路?我是被逼得没有办法……”
“每次看他回来都要哭一个晚上”
新京报:什么时候发现王永辉存在缺陷的?
周拉英(以下简称周):很早就发现了,(小时候)他和别的小孩在一起,我看着他不会哭不会说话我就哭,就带着他跑到四处去看,想着可以把他看好。
新京报:看了多长时间?
周:从他4岁多一直到上聋哑学校,我背着他去看病,咸阳、西安到处都去过。
三个馍他吃两个我吃一个,我饿得都走不动了,还把他背在我的肩头。我们没有钱没地方住,就睡在路边的草地里。实在没有钱吃饭,就捡别人的剩饭来吃(哭)……后来还是没有看好。
新京报:孩子上过小学没有?
周:上过,从7岁开始,上了一年小学。他听不懂又没法说话,上不下去了,就把他送到了聋哑学校,在那里上了六年,9岁一直到15岁。
新京报:上聋哑学校的开销大不大?
周:花了不少,家里没有钱,我们就在外面借,后来慢慢还上了。
新京报:家里的收入怎么样?
周:老汉(老伴王强)是工人,每个月有七八百块钱,我们那时候有7亩地,种些小麦、玉米。大儿子还干活,他16岁就出去做事了。
新京报:王永辉在聋哑学校读书的时候怎么样?
周:那时候我每个星期都去看他,每周去两次,为了省钱都是走着去走回来,我一个人走40里路,给他带些吃的,带点换的衣服,拿去给他,把他的脏衣服拿回来洗。每次回来我都睡不着,都要哭一个晚上。
“他前面死我后边死都可以”
新京报:孩子听话吗?
周:小时候还可以,那时候他身体不好。长大了就不大听话了,性子倔。他听不懂,与大家没法沟通。
新京报:你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周:我们一家最爱他,都偏他。有什么好吃的我们舍不得吃,都给他留着,他吃两份,他哥哥只吃一份。
新京报:在村子里他有没有一起玩的朋友?
周:没有,他打手势别人也不懂,别人说话他也听不见。
他脾气不好,经常摔东西。
新京报:有没有和人吵过架?
周:吵过。他打过别人的小孩,把人家的头打破了,我就领着别人的小孩去医院看。
新京报:毕业后他工作了吗?
周:找了,找了一份缝纫工作干,他干不来,也不愿意干,说挣不下钱,后来就不去了。
新京报:他在家里呆了多长时间?
周:他心情不好,要走就走,要回来就回来,也不和人打招呼,没有固定在家的时候。
新京报:他没工作,开销从哪里来?
周:家里也没有钱,有时候我舍不得花的钱就偷偷给他一些,一般几十块钱,有多有少。
新京报:你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他不好,不想要他了?
周:他(聋哑学校毕业后)喜欢看录像,我给他买了个VCD,买了光盘,他就爱看武打片,武打片上怎样打人,他就怎样打我。他在外面瞎逛,在家里胡闹。他还把大烟抽上了,在家里打人骂人……
新京报:他抽大烟?你怎么知道?
周:他时不时带一帮人回家,男的女的都有,我也不认识。他们隔两天回来,过两天又走了,我给他们做饭吃。他们在家的时候就把屋子的门关上,我趴在窗户外面看见了。
新京报:他抽大烟你没有说他?
周:我和他说过,你不要抽,抽了人就瘦了,就倒了,一个人就完了,他不听。
我也没法对别人说,说出去对他们年轻人不好,我一直都在心里藏着。
新京报:这时候你就不想要他了?你那天和冯小林都说了什么?
周:我说我没有生好孩子,我也不想活了。没有他了我就不操心他了,他在他受罪得慌。他受罪,我死了闭眼都闭不上,没有他了我这一死就对了。
新京报:你的意思是说,你要是去世了没有人管他你会担心?
周:他前面死我后边死都可以。
“我看见他爬上岸”
新京报:警察说第一次你们带他去一条河时半路上听他叫“妈妈”,不忍心就回来了?
周:我现在心里乱得很,头疼得厉害。
新京报:那为什么1995年冬天又狠下心来不想要他了?
周:他在家里败东西,又打我,打得老狠,我被打得受不了了,我没有办法。
新京报:你那天下午去水渠看了看,当时水有多深?
周:不深。我想着把他推下去。要不是家里还有两个小孩没人管,我也跟着跳下去。
新京报:那天晚上你和王仁、冯小林三个人说带着王少宁、王永辉去看病,把他们推进了水渠,是在一个地方推的吗?
周:不是。一个在桥上,一个在渠边。
新京报:你不忍心推,就和王仁他们交换?
周:……(不语)
新京报:王永辉那天晚上没有死,你知道吗?
周:我看见他上来了。
新京报:他上来后去了哪里?
周:蔡家坡。我去找了几次,没有找到,后来才把他劝回来了。回来以后我和他说,你好好的,给你娶个媳妇,有我和你爸爸管着你,哥哥给你做饭,我给你缝衣服,哪里也别去了,在家里好好过日子。我一家人都不花钱你来花。他不听我的话。
新京报:他怎么不听话?
周:他就要出去跑。要走就走,要回来就回来。
“我给他跪下了他还打我”
新京报:他是去打工了吗?
周:不知道,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他也不说。
新京报: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给家里带过钱?
周:没有。他连他都管不住,有一个花一个,还给家里钱?
新京报:我听你大儿子说有一次王永辉回家给过家里几千块钱。
周:后来他都要走了。
他给的钱我也不敢花,他不时吵架打人就向我伸手,我就赶快把钱给他。他给的钱我都放着,他要就给他带走。
新京报:1996年之后他回过家几次?
周:不定,他回来没几天就走。
新京报:他这时候还抽大烟吗?
周:吸着呢。能看出来,家里的饭他都不怎么吃。
新京报:他这次回家和你们的关系怎么样?
周:经常打架,光打我的头就打破了四次。谁拉架他就打谁。有一次在侯丰西村,我给他跪下了他还打我,我的头被他打破了,别人都帮我洗头。村子里一个老汉去拉他,他一脚就踹开了。
新京报:他和其他人还有冲突吗?
周:也打其他人,他性子倔得很。语言不通,没有办法。
新京报:2000年他再回来的时候,带了个女朋友?
周: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女朋友,他带过来好几个女娃子,每次都不一样。
新京报:这时候你们就想着给他盖所新房?
周:老早我们就攒一点攒一点地再想盖个房子。两所房子他哥、嫂子一个房,他一个房,新的旧的让他先挑。他有媳妇就给他娶了,没媳妇我们就帮他找一个。
我来管他,给他做饭。
新京报:盖房子花了多少钱?
周:一共花了3万块钱。借了一些钱,向这个那个、向亲戚借一些,后来零碎的都还了。
新京报:我听说盖房的钱是王永辉打工赚的。
周:他哪有钱?他抽大烟,有一个花一个,是一家人凑起来的。
新京报:盖房子期间你们之间有纠纷吗?
周:他打了我两次。有一次正盖房呢,我用架子车拉门窗,门窗倒了,他一脚捣过来,打我老狠,头打破了,还断了三根肋骨,到现在都一直疼,老汉(王强)也被打了。
我晚上连睡都不敢睡,他不闭眼我就不敢睡,怕他来打我。
新京报:三月初九那天王永辉在新房的工地睡觉?
周:……(不语)
新京报:这一次你怎么又产生了不要他的想法?
周:不要了,我也不活了。我活着他老打我,我也活不成,他自己活着还蛮受罪,也没有人管他。
新京报:那这一次怎么又叫上了王仁夫妇?
周:……(不语)
新京报:你们后来把人埋在新房里头,大儿子知道不?
周:不知道,你不要对他们说……
“他是我生的,我咋要走这条路……”
新京报: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周: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我是一个坏人。
新京报:你怎么会这样认为呢?
周:谁会想走这条路?我不活了……
新京报:如果说孩子很听话,就不会有今天?
周:我为他付出的代价多得很,我为他把眼泪流尽了,现在眼睛看东西都模糊。大家把小孩从小养到大,都享福了,我的命咋这苦呢?别人都爱自己的孩子,哪有自己不爱自己孩子的?我为什么要走这条路?我是被逼得没有办法……
新京报:按你的说法,他小时候你们对他那么好,他有没有对你们表示过,长大后要报答你们?
周:没有,他语言不通,性子和别人不一样。
新京报:我听你大儿媳妇说,他曾经给你写过一些纸条?
周:他写给我看过,他说要把我、老汉、一家人都杀了。我害怕他把我大儿子、媳妇、孙子伤害了,只有走这条路了。
新京报:听说你的小女儿是你抱养的?
周:是我抱养的,我们出的这个事情不要让她知道,我不想让她知道,怕她接受不了。
新京报:当时为什么想要抱养个女儿?
周:抱养个女儿也是希望有人可以照顾他,帮他做个饭,打扫下房屋。不是为了他,我也不会抱养,以后我死了,还有个女儿管他。
我爱我女儿,你说女儿是抱的,我从小抚养到大爱得很,他是我生的,我咋要走这条路……(哭)我活得可怜不可怜?外人都说我坏得很,心毒得很……我不想活了,我请求枪毙我,活着累得很,死了比活着好。
新京报:这件事情你现在怎么看?
周:他把路走错了,我也走错了。
本报记者 李艳 陕西凤翔报道 搜狗(www.sogou.com)搜索:“凤翔”,共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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