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启明
我的青少年时代是在香港度过的,父亲是港英政府的公务员。1941年底,香港被日军占领后,我和两个朋友一起逃入内地。1942年7月,在桂林报考中国航空委员会的留美空军学员被录取,先在四川宜宾的一家航校学文化,然后到昆明巫家坝学飞行,后来又被送往美国亚利桑那州接受飞行训练。1943年6月,因为国内战事吃紧,我们这批学员提前毕业回国参战。
我回国后被编入美国援华空军编队,作为副驾驶参加“驼峰航线”的飞行任务,要飞越喜马拉雅山,从印度往中国空运战略物资。我们当时飞的C447运输机,爬高只有1万英尺,只能找喜马拉雅山最低的山口飞过去,非常危险,几乎每天都会有一两架飞机掉下去。每次飞行前,我的同伴们都会在胸前画十字祈祷,因为每一次飞行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驼峰航线”总航程700多公里,每天往返一次,需要6个小时。按规定,飞行员每月飞行时间不得超过120小时,但我们当时每月飞150多个小时是家常便饭。
我们主要运的是汽油。当时汽油是紧缺物资,我们运输机的用油都量入为出,抠得很紧。一次我从昆明起飞快到印度机场时,正好碰到日军轰炸机场,塔台不许我降落。我只好在附近空中盘旋,飞机越飞越低,眼看就要没油了。这时塔台传来消息,警报解除。我这时只能靠惯性滑翔降落。在触地的一刹那,飞机油量表指针正好指向0。当时飞机很宝贵,我们一般情况下不选择跳伞逃生。
1944年4月,我和其他5名中国飞行员一起调入飞虎队,开始执行轰炸日军军事基地的任务。那时,日军的空军实际上已经崩溃,制空权完全掌握在我们手里,与驾驶运输机被动挨打相比,感觉痛快多了!当然惊险的战斗也还会发生。有次我飞得太低,都听到日军机枪“哒哒哒哒”的射击声了,回到基地,才发现机尾中了14枪。好在美国飞机在油箱外加有保护层,子弹打不穿,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要说记得最清楚的日子还是1945年8月25日,我和飞虎队队长希尔少校驾驶着飞机,从四川梁山起飞,降落武汉去接受日军投降。
抗战胜利后,飞虎队解散,我到香港的中华航空公司当了一名飞行员。1949年11月9日,我参加“两航起义”,和同事们一起驾驶12架飞机从香港飞回北京和天津。
(本报记者 余继军整理)
龙启明:广东顺德人,1923年出生于香港。1943年参加著名的“驼峰航线”飞行,1944年加入中国空军美国志愿援华队(即飞虎队),1952年转业到重庆钢铁集团公司。现居重庆。
《人民日报》 (2005年07月12日 第八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