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琪（作者为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高级国际研究院访问学者）

　　先发制人对于美国来说并不是一个新的对付外来威胁的方法，它在美国的历史上早有先例。布什政府在某种意义上是在新的历史环境中回复到当年亚当斯的大战略

　　在2001年9月11日美国遭受恐怖主义袭击之后，布什政府提出了许多颇受争议的新思路和政策来指导美国的外交和军事行动，其中受到最大争议的是美国“先发制人”的对付恐怖主义的方法。

　　如果承认《联合国宪章》是一个国家对外行动的合法性依据的话，那么《联合国宪章》规定仅在两种情况下使用武力为合法。宪章第42条款规定安理会“为了恢复国际和平与安全”有必要诉诸武力；第51条款允许在进行自卫的情况下使用武力。

　　国际法学家们对第51条款的解释是，一国只有在受到迫在眉睫的进攻威胁时，才有权采取预防性行动。为此美国政府以自卫为由而对入侵伊拉克的辩解并不令国际社会信服，更何况它还没有找到伊拉克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根据，从而证明伊拉克已对它构成了威胁。

　　即使如此，布什政府仍然认为，在全球性恐怖主义和大规模杀伤武器的时代，联合国的相关规则已经不适用了。为了使未来“布什主义”的先发制人成为合法，美国政府正在推动联合国修改宪章。

　　其实，先发制人对于美国来说并不是一个新的对付外来威胁的方法，它在美国的历史上早有先例。美国历史学家约翰·刘易斯·加迪斯指出，在美国历史上曾发生过另外两次对美国外交决策产生相似深远影响的突然袭击：一次是英国人1814年8月24日火烧白宫和国会，另一次是1941年日本对美国珍珠港的突然袭击。

　　美国人在立国之后遵从国父们的教导，坚守中立主义的外交政策，为的是不介入“旧大陆”欧洲肮脏的权力政治，使美国新生的民主共和国得以生存和壮大。

　　但是，在第二次美英战争中，英远征军1814年突然袭击华盛顿和纵火焚烧白宫和国会，给美国人带来了极大的震惊和耻辱，升腾起的火焰成为对美国安全战略作重新估价的催化剂。这次突然袭击使美国的政治领袖们认识到，美国的安全理念存在着缺陷，如果英国在同法国进行长达几十年之久的战争的同时，还能够随意袭击和焚烧美国的首都，就表明了美国的安全理念是明显成问题的。

　　于是，美国历史上最有经验的外交家、美国第五任总统约翰·亚当斯的儿子约翰·昆西·亚当斯，提出了一个直到珍珠港事件时始终主导美国人思想的大安全战略。他制定了三项原则：先发制人、单边主义和霸权。这里，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大多数国家对付外来进攻的方法是构筑防线，美国却认为最有效的防御方法是扩大其安全责任的地理范围，在20世纪以前是扩大领土范围，这表现为美国的西部扩张。

　　第一个根据先发制人的主张而采取的行动发生在1818年，当时，西班牙在佛罗里达不稳定的统治使这片领土成为掠夺者和敌视美国的印第安人袭击美国的基地。美国军队对印第安人采取了先发制人的行动。同时，亚当斯说服了门罗总统写信给西班牙政府，要求它或者在佛罗里达部署足够的军队来有效地维持治安，或者把这片土地割让给美国。亚当斯的战略最后确保了美国对佛罗里达的控制。在亚当斯1820年当选为总统之后，他开始把这一方法应用到整个美国西部边界。

　　先发制人的主张以后被美国应用于为其兼并可能受到敌对国家控制的领土而辩护，例如波尔克总统以此来为他1845年兼并得克萨斯辩护，并为兼并后来成为加利福尼亚、亚利桑那、克罗拉多和内华达诸州的领土辩护。

　　在亚当斯的时代，美国主要的安全威胁是敌对的西方帝国主义国家，以及印第安人和掠夺者。然而到了21世纪，与亚当斯时代不同的是，来自他国的威胁不再构成直接的危险，此时，对于美国来说，来自所谓“流氓国家”和恐怖主义者的威胁，极大地加强了。

　　像亚当斯时代一样，布什政府对付安全威胁的方法是扩大美国安全责任的地理范围。美国入侵了被当作恐怖主义者进攻美国基地的阿富汗。阿富汗战争也表明9·11之后这个地球上没有任何一个角落不包括在美国安全关注的范围内。

　　这样看来，先发制人早已是美国安全理念的组成部分。它作为实际政策在21世纪美国受到突然袭击之后重现，表明布什政府在某种意义上是在新的历史环境中回复到亚当斯的大战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