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抗战往事，家住宝鸡市新建路的80岁董基成老人痛心疾首，不堪回首———67年前，在江南水乡无锡荡口镇，他的姐姐董玲弟在新婚前夕落入敌寇手中。为躲避日寇蹂躏，宁死不屈的姐姐投湖而死，年仅19岁。

　　“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

　　2005年6月，在宝鸡市新建路的一座家属院内，80岁的退休干部董基成诵读起这几句悼亡词，随即陷入了深深的怀念与追忆中。往事如昨，隔着68年的苍茫岁月，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在敌人铁蹄下呻吟的江南故里，又看到了年轻美丽的姐姐为逃避日寇的蹂躏，怎样悲壮地投水抗暴而死……

　　鬼子来了　恐惧中度过每一天

　　小桥流水、渔歌唱晚……在董基成的记忆中，家乡曾是那样美丽。这个位于苏州、无锡交界处的江南小镇，名叫荡口镇，周围环绕着两面辽阔而清冽的湖泊，湖中盛产鱼虾。小镇依水而筑，夜晚咿咿呀呀的桨橹声伴着人们入眠。董基成的父亲在他8岁时就去世了，小阿成和母亲以及姐姐阿玲相依为命。

　　1937年11月12日，日军占领了上海。12月13日，日军占领了南京城，像疯狂凶残的野兽一般洗劫全城，造成我30万同胞罹难。与此同时，日军第18师团从芜湖掉头东进，12月24日，杭州沦陷。至此，京、沪、杭均落入了日寇的手中。原本繁华似锦的江南，迎来了一个历史上最为萧索和寒冷的冬天。

　　日寇也进入了董基成家所在的这个小镇。

　　“从鬼子进到小镇的那天晚上，我到现在都记得。家家户户都关着门不敢出去，我趴在门边，隔门缝向外看，只听见鬼子兵喀嚓喀嚓的皮靴声，恐惧极了……”

　　家家户户都被要求悬挂日本国旗，胳膊上还得戴上日本人的白袖章。日本鬼子封锁了小镇南北两边的出口要道，乡亲们进出都要被搜身，还要给鬼子鞠躬。昔日渔船上的欢笑不见了，集市上的热闹不见了，日寇挨家挨户搜查抗日的游击队员，人们在屈辱与恐惧中度过每一天。

　　董基成的老伴儿黄梦新和他是青梅竹马的小伙伴，那时她才五六岁，也记得那些恐怖的夜晚。“家家户户都在躲鬼子，有一次，妈妈生完弟弟才1个多月，日本人来了，我们都躲了起来，妈妈没来得及逃走，几个日本鬼子闯进家里，幸亏游击队在镇那边打了起来，妈妈才侥幸逃脱了被侮辱的厄运……”70多岁的黄梦新老人回忆起当年那些逃亡的黑夜，仍感到不寒而栗。

　　发放传单　被汉奸抓住扇耳光

　　耀武扬威的侵略者没有把人们的斗志吓退，对敌人的反抗在公开或秘密地进行着。

　　其时，在日寇的进攻下，各地的汉奸也应劫而生，他们组织成“维持会”和伪军，充当着日寇鹰犬镇压人民。与此同时，在浦东、崇明、嘉定、常熟、无锡一带，共产党的秘密组织、爱国人士以及进步青年，也纷纷组织游击武装，展开各种形式的抗日斗争。

　　1937年秋，上海前线吃紧，国民党政府终于同意将南方8省的红军游击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此后，随着宁、沪、杭长江三角洲的陷落，由共产党领导的江南抗日支队（被群众简称“江抗”）在人民的配合和支持下，时时出其不意地打击日寇。

　　11岁的阿成也和其他孩子一起，两个人一组，为“江抗”望风、发放传单。

　　有一次，阿成在和其他4个小孩发放传单时，被汉奸抓住了。汉奸左右开弓，扇了他几个耳光，鼻子已经流出了血；汉奸又踹了他一脚，被踢倒在地的阿成眼角磕在了石子上，裂了一个大口子，直到今天还看得见伤痕。阿成记得，回到家，姐姐心疼地把他搂在怀里，说了一句话：“可惜我不是男人，否则我就去参军打鬼子！”

　　人心惶惶　日寇屡次奸杀妇女

　　日本鬼子整天在镇上转悠，时不时传来谁家的媳妇、姑娘被鬼子糟蹋的惨剧。对董基成一家来说，保护姐姐阿玲也成了家里最重要的事。

　　阿玲比弟弟大8岁，在董基成的记忆里，姐姐长得那么好看，一双大眼睛像会说话一样，瓜子脸、长头发。在小镇上，这个19岁的姑娘不仅长得水灵，而且非常善良。家境清寒，她和妈妈一起编织麻袋去卖，来补贴家用。虽然自己家也不宽裕，但逢年过节，她总要做些好吃的，出去给穷人发放。阿玲学习成绩很好，但读了3年小学后，为了让弟弟读书，她辍学回到了家中。

　　“在我的记忆里，姐姐就像母亲那样疼爱我。放学时，如果天下了雨，她就来给我送伞，有什么好吃的，总是给我留着。”董基成回忆。

　　日寇进占小镇的这一年，19岁的阿玲正出落得像花朵一样。当时，县运输公司租住着董基成家的房子，公司里有个叫赵松茂的年轻人，是浙江绍兴人，还是个大学生，长得非常精神。渐渐的，阿玲和这个年轻人相恋了。日寇进占小镇的这段时间，双方家里正在为这对年轻人筹办婚事。新房已经布置好，其他的事也已经办妥，阿玲就要成为幸福的新娘了。

　　小镇的人们人心惶惶，因为经常发生日寇奸淫、杀害妇女的事，镇上许多年轻的女子都逃到了外乡避难。1938年的元月左右，春节就要到了，姐夫赵松茂和其他几位同事商量，决定用运输公司的一条木船把女眷和孩子们送到附近的河滨中，暂时逃避一下再做打算。阿玲和一些姐妹、孩子们被送到了附近的河滨，暂时躲了起来。

　　不堪受辱　阿姐抗暴投湖自杀

　　几天之后，小镇上的日寇调离了一些，镇上仿佛也变得平静了，人们只看见有五六个日寇驻守在镇口的一只驳船上，平时很少露面。

　　此时，躲避在河滨里的姐姐他们思家心切，听说风声小了，经过商议后决定悄悄回到镇上。这天一大早，才4点多钟，小船便驶进了小镇的关卡处，大家估计此时日寇尚没有起床，打算趁此机会闯过关卡。

　　然而，才行至关卡处，船上的人们就呆住了，只见日寇和驳船正守候在河边，所有过来的船舶被要求立即停靠，此时，船上除船夫外，只有妇女和孩子们。几个日寇狞笑着，从姑娘媳妇中挑出了3个人，其中就有阿玲。

　　阿玲和其他两个女伴被强行拉到了日寇的驳船上，小木船才被放行。

　　此时，在家中等候的亲人一直不见阿玲回家，就四处去打听，只听说是被鬼子抓走了。

　　傍晚，另外两名被抓走的女子回来了，大冬天，她们赤身裹着棉被，非常凄惨。仍不见阿玲，一家人正心急如焚时，隔壁理发店的老板突然跑来说，河那边出现了一具女尸，好像就是阿玲。

　　母亲已经哭昏在地，阿成跟着大人们跑到河边，不料日寇还不许他们打捞尸体，直到保证不把此事宣扬出去，才被准许打捞尸体。

　　一直到天黑了，尸体才被打捞上来，正是阿玲！她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棉布旗袍，长发披散着，惨状使人目不忍睹。

　　后来从活下来的两名姐妹口中，才知道了阿玲跳水时的情景。当时阿玲和另两位姐妹被关在船舱中，一名戴眼镜的鬼子过来拉扯阿玲，就要强暴她。情急之下，阿玲从桌上拿起一个茶缸，扔过去正好砸在鬼子的头上，眼镜破碎后，可能是玻璃碎片扎了鬼子的眼睛，这个鬼子疼得大叫，拔出枪来就射中了阿玲的手腕。这时，另外一名女子撞开舱门，打算逃跑，阿玲也跟着冲了出去，一下子就跳入了寒冷的湖水中！

　　虽然阿玲懂得水性，但此时，日寇不断向湖中开枪，子弹不断地落到湖面上，由于大冬天，穿着棉旗袍，无法舒展身体，姐姐就这样溺水身亡了！

　　为了报仇　姐夫要和鬼子拼命

　　天黑了，因为姐姐属于暴死，所以按照当地的风俗，不能再回家里，尸体只能停放在家门口。昏暗的灯光照着人们悲戚的脸庞，在董基成幼小的心中，只记得妈妈一次次哭得昏死了过去，而幼小的他，只知道，疼他爱他的姐姐再也不能回来了。

　　“我要和日本鬼子拼了！”得知阿玲的死讯，姐夫在绑腿里插上了匕首，当晚就要和鬼子去拼命，最终被大伙儿拉住劝阻了。那个夜晚，姐夫一直守到天亮。

　　三天后，姐姐被安葬在了附近的湖边。下葬的这天，驻扎在附近的抗日游击队还专门派人来进行吊唁，慰问了伤痛中的董基成一家。

　　阿玲下葬后的第二天，纷纷扬扬下起了一场大雪。姐夫跪在姐姐的坟前，整整一个上午，就像一座雕塑一样一动也没有动。这是董基成最后一次见到姐夫。

　　姐夫失踪了，他所在的运输公司也迁移到常熟去了。不久，听说当初逼得姐姐跳湖的那名日寇被调到常熟沙家滨渡口守防。又过了几天，这名日寇在夜间巡逻时遇刺身亡。

　　“我们一家人都知道肯定是姐夫为姐姐报仇了，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董基成说。

　　一直到1950年，全国已经解放，一个偶然的机会，董基成在《解放日报》上公布的“烈士名单”中发现了赵松茂的名字，原籍也是浙江绍兴，年龄等都符合。他才知道，当年姐姐的死，最终促成了姐夫投身革命、捍卫国家的义举。

　　前仆后继　抗日志士勇上战场

　　那个凄惨的冬天，不知有多少无辜的同胞死在了日本鬼子的手中啊！而日寇的暴行，也激起无数的抗日志士前仆后继，走上了抗日战场。

　　新四军成立后，其主力向苏南挺进，开展游击战争，创建抗日民主根据地。1938年3月至4月，先后到达皖南歙县岩寺的新四军第1、第2、第3支队，奉命组织成粟裕任司令员的先遣支队。5月中旬，先遣队到达苏南镇江地区。

　　6月15日，先遣支队经过严密侦察后，决定从各连抽调8个班的兵力，在距镇江30里、距南京59里的韦岗打一场伏击战。

　　6月16日夜，由粟裕司令员亲自指挥，在韦岗附近的一个小树林里伏击日军。17日上午8时20分，镇江方向果然开来一支车队，共5辆车，为首的一辆是轿车。当日军进入伏击地区时，预伏部队突然发起攻击，日军仓皇应战，仅经半小时激战，毙伤日军20余名，前4辆汽车均被击毁，第5辆汽车尚未进入伏击区便掉头逃回。镇江日军闻讯后，立即乘汽车17辆、坦克1辆，赶来增援，此时新四军伏击部队早已安全转移。整个战斗持续不到半小时，伏击300余名日寇，击毙其指挥官，缴获了不少战利品。韦岗战斗是新四军挺进江南敌后、抗击日军的第一仗。至此，新四军终于成功地插入江南敌后，并迅速建立起茅山抗日根据地，最终迎来了抗战的胜利。韦岗初战大捷，陈毅曾即兴作七绝一首，名《卫岗初战》：

　　故国旌旗到江南，终夜惊呼敌胆寒。

　　镇江城下初遭遇，脱手斩得小楼兰。

　　岁月如梭　怀念疼我的好姐姐

　　姐姐死后，董基成在17岁那年离开了家乡到上海求学。在学校期间，他还曾和同学们一起到上海的四行仓库慰问囚禁在这里的“抗日孤军”。当听到军人们讲述的悲壮酷烈的战争场景时，他和许多同学都洒下了悲愤的热泪。人们是多么盼望抗战能早日胜利，把日本鬼子驱赶出家园啊！

　　1945年，日寇投降了！董基成和游行的人们一起欢呼抗战的胜利，也看到了战败的日寇在街头剖腹自杀的情景。他想起了姐姐，想起了姐夫，也想起了那无数在日寇的残害和侮辱下死去的同胞。

　　姐姐的死和姐夫投身革命的选择，也影响了董基成。1952年，响应“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他和上海金融系统的2000多名青年一起，放弃了在上海的舒适生活，来到了大西北，在陕西宝鸡，他这一呆就是50多年，把最美好的青春献给了西部的金融事业。

　　“岁月悠悠，生命匆匆，吾姐长眠九泉之下，迄今已60多年矣。如今我已垂垂老矣，仍是那样怀念我的童年，怀念从小疼我、爱我的好姐姐……”2005年6月，抗战胜利的纪念日即将到来，董基成写下了这篇纪念姐姐的文章。本报记者　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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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毅赋诗“韦岗伏击战”

　　韦岗村位于江苏省镇江市丹徒与句容交界处，旧名卫岗。韦岗战斗发生地两边冈峦起伏，树木茂密，一条狭窄的公路横贯东西，是一个打伏击战的好地方。67年前，粟裕将军率先遣支队从安徽岩寺的潜口村出发后，在此择险伏击日军。原挺进师干部江如枝、林和鮬、高颂章等参加了战斗。

　　“故国旌旗到江南，终夜惊呼敌胆寒。镇江城下初遭遇，脱手斩得小楼兰。”1938年6月17日，粟裕将军率新四军先遣支队在韦岗初战告捷，威震江南，陈毅元帅欣然为其命笔赋诗《卫岗初战》，6月21日将此诗修改为“弯弓射日到江南，终夜喧呼敌胆寒。镇江城下初遭遇，脱手斩得小楼兰。”

　　这首诗写出了新四军抗日进军江南初战告捷后的欣快心情。以原稿手迹对照，前两句原来写作“故国旌旗到江南，终夜惊呼敌胆寒”，初稿出句显得平平，改为“弯弓射日”突出了时代特征（“日”字双关），又生动形象；对句将“惊呼”改为“喧呼”，描绘了我军游击战术（趁敌不备的夜袭）的胜利，意境深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