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胜利60周年，日本广岛和长崎居民更有一种复杂感受。美国扔下两颗原子弹击垮了日本军国主义统帅部的精神，但也使无数日本平民蒙受了难以愈合的创伤。60年后的今天，受害者们还要在精神和肉体上蒙受原子弹轰炸梦魇，即便当年尚在母亲腹中、与原子弹“未曾谋面”的人也终身难以摆脱。

　　10年前，观众们首次在日本广岛原子弹博物馆看到一幅照片。照片上，一名女子在母亲的臂弯中露出安静的微笑。微笑的女子名为幡中百合子（音译），现年59岁，是原子弹受害者中最年轻的一名。1945年8月6日，她在母亲腹中遭遇广岛原子弹轰炸，百合子出生后长得十分缓慢，上小学时被诊断为小头畸形，但夫妇并未深究病源。就在1957年夏天，纪录片制作人前来索要百合子的照片。她的父母才第一次获悉，女儿的病症是因为核辐射引起。

　　百合子的父亲现年88岁。与许多为避歧视而保持缄默的小头畸形患者家属不同，这名老人的呼声从未间断。他不断让女儿接受杂志、报纸、电视的采访。“百合子就像和平的天使，告诉世界原子弹的恐怖。我对此也感到难过，但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百合子的悲剧并非唯一。现年85岁的户田幸世老人（音译）4月底开始从小女儿家搬到次子家居住。老人已经变得健忘，最爱重复的一句话是，“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1945年8月6日，户田幸世亲眼目睹一架B－29飞机飞过上空。紧接着，一个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她在刺眼的强光中失去意识。她的家距离原子弹投放目标相隔800米。再睁开眼，户田幸世只看见满目疮痍。4天后，仅受轻伤的她开始发高烧，鼻子血流不止。户田幸世在次年2月产下了小女儿成见（音译）。尽管所有人都预言孩子无法成活，户田幸世硬是靠着碎米和牛奶喂大了这个小女儿。5岁时，髋关节脱臼的成见被诊断为小脑畸形。获悉这一消息，户田幸世脱口大喊：“当时她还在我肚子里啊！”

　　户田幸世永远忘不掉女儿小学毕业典礼的情景。学校给成见颁发了“完美出席奖”。“她当时只是坐在一把椅子上，”母亲回忆说。现在的成见已经被母亲视为“依靠”。她每天乘坐公共汽车到邻近社区的一家残疾人工厂工作，用缝纫机制作垫子。她还教另一名同病相怜的59岁小脑畸形症妇女使用缝纫机。人们都把成见当作工厂车间的负责人。

　　今年3月19日，8名和百合子一样的小头畸形患者以及他们的家属齐聚一堂，为一名患者庆祝59岁的生日。这些患者大多出生于1946年1月至3月，生日宴会已经成为联系这些家庭的一条纽带。这种情谊至今已缔结了40多年。百合子的父亲坚信，这些小头畸形患者是受核辐射所累，因此要求美国为此负责。1965年6月27日，他和其他5名患者的父母在广岛会合，决定携手索取政府赔偿。就在那一年，一批记者20年来第一次把笔触伸向百合子这个群体，此前日本政府一直拒绝承认他们为原子弹受害人。面对记者，大多数患者家庭保持沉默。一名母亲这样写道：“在过去整整19年中都没有人好心地来听听我孩子的故事。”1967年3月，这样的家庭开始每月领取4.7万日元补助，而同年9月日本政府第一次承认他们为原子弹受害者，并支付医疗费。

　　就在1965年，百合子的父亲曾写下这样的诗句：“就算躯体走到尽头，我也决不重复这一错误；就让祈求和平的呼唤直抵世界的尽头。”老人不愿重复经历的“错误”，名为战争。孙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