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往事，痛哭流涕。

　　张敬 任庆起

　　残疾人是社会中最脆弱的群体，他们先天或后天的身体缺陷不但给他们的生活造成不便，而且也使他们的心理承受着巨大压力。他们要想和常人一样生存、成功，必须要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甚至十几倍的努力和艰辛。他们的境遇值得人们同情，他们中一些人自强不息的精神也受到社会尊重，然而，在这一特殊群体中也有人不仅身体残疾，而且思想残疾，不能正确地把握自己，以至于犯了国法，一步步滑向犯罪的深渊……

　　究竟是什么原因诱使这些残疾人去制造罪恶呢？日前，记者来到本市西青监狱，走近这些特殊群体的特殊人。

　　从盲人艺术家到杀人犯

　　今年29岁的沈钢不仅在残疾人中，就是在健康人中都可称为一个佼佼者。他是盲人，但他曾有的一些成绩也令明眼人羡慕：他是长春大学录取的首批残疾人大学生；中国音协会员；多次在国内音乐比赛中获奖。

　　没有必要追寻沈钢是如何取得的这些成绩，因为，对一个盲人来讲，不用叙述，就明白这需要付出多少辛苦的努力。他奋发学习的事迹曾经被中央及本市一些媒体报道。

　　沈钢14岁以专业和文化课考试第一名的成绩破格进入长春大学，他在同学中年龄最小。1990年，沈刚毕业后分配到本市某机关工作，他还是残疾人艺术团的演员，经常到各地演出，不久，成了小有名气的残疾人艺术家。1995年初，沈刚结婚了。爱人是他的大学同学，一个没有任何残疾的姑娘。婚后，小两口日子过得平淡而真实

　　1999年6月4日1时许，在河西区某居民楼，一名做保姆的农村少女被人从5楼与6楼之间的楼道窗户处推了下来，经医院诊断，少女骨盆多发性骨折、肾挫伤、腹部闭合性损伤、脾破裂并被切除。而这个丧心病狂的作案者不是别人，正是沈钢。

　　2000年3月，沈钢被法院以故意杀人罪(未遂)、强制猥亵妇女罪、强奸罪数罪并罚判刑20年。

　　沈钢为什么要对一个少女下此毒手？

　　原来，沈钢结婚有了女儿后，因为他们夫妻俩都有工作，他的岳母便来帮着带了一段时间。后来，还是托亲戚，从河北农村找来个年仅16岁的少女来做小保姆，小保姆来了后，就是照顾沈钢的女儿、买菜、打扫收拾房间。少女做梦也想不到，厄运会从此降临在自己头上。

　　从小保姆来沈钢家到被沈钢从楼上推下去，仅仅三个多月的时间。

　　死里逃生的小保姆哭诉说，在她来沈钢家不久，就被沈钢多次强制猥亵并奸淫，小保姆的懦弱使得沈钢更加胆大妄为，最后怕事情败露，竟欲杀人灭口。

　　一个刚刚16岁的花季少女就这样被摧残了。沈钢为此而自毁前程是罪有应得。然而毁掉的不仅是这些，沈钢的父亲，在他逮捕的当天，因过度伤心而死。记者曾经几次想采访沈钢的母亲，电话中，这位教了一辈子书的退休教师已是泣不成声。

　　人们心中，包括沈钢的亲人都在费解地问：沈钢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些，沈钢应该最清楚。在狱中，沈钢这样回答记者：“自己有一段时间经常到歌舞厅去伴奏，虽然看不到，但依然感受到许多人对男女问题的随便。可能那是自己思想变化的开端。”加之他的所谓政治学习尤其是法律学习的欠缺，于是发生前面的事情就不是偶然的了。

　　日前，记者在狱中采访沈钢。他坐在那儿，面前放着一台电子琴。“弹一首最能代表你心情的曲子吧。”记者说。他点点头。

　　美妙的音乐从他指间流出，忧伤的曲调在他脸上流动，动情处竟从那双既不明亮又不灵活的眼睛中滚出两串泪珠。如果不是在大墙之内，如果他不是穿着囚服，如果没有人知道他双目失明……他说：这首曲子叫《我的路》。

　　肢残科长强奸女友

　　随着报告声，一个40多岁的男子推门进来，他个子很高，左手扶在腿上，每走一步，整个身体就向左边大幅度倾斜。“这是我8个月时得脑炎留下的后遗症，左半边的身体都受了影响，不过以前可没这么严重，只是多少有点踮脚，随着年龄的增长才越来越严重。”佟潇告诉记者他残疾的原因。

　　第一次入狱，被判2年，罪名是伤害罪，原因则是打了警察。第二次入狱，被判7年，罪名是流氓罪，原因是聚众群殴。第三次入狱，被判12年，罪名是强奸罪，原因是强奸了等他7年的前女友。佟潇一一列出他的犯罪史，让人听得有些心颤。

　　前两次犯罪都和打架有关，而且是聚众，为什么那些“正常人”愿受你的“领导”呢？记者问道。“在当地，我可是有一号的，一提‘瘸佟’谁不知道，因为我有缺陷，最怕别人看不起我，打架时我下手从不留情，不给对方反抗的机会。而且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后来就有一帮弟兄跟着我。一次，我的一个小弟兄在外面受了委屈，我就去找那些人算账，后来对方聚集了30多人，我聚集了70多人，大家都动了家伙，当然最后大家都受到了惩罚。”佟潇显然认为那段经历对他也算辉煌。

　　“第二次入狱整整7年，出狱后母亲抱着我放声痛哭，当时我就发誓，要做个堂堂正正的人，再也不让母亲操心了，母亲为了我吃尽了苦头，小时候我的身体跟面条似的，母亲背着我到处求医，才使我能继续走路。上次入狱，我的女朋友大我一岁，每个月都来看我，死心塌地等了我7年，出狱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和她结婚，为了她我要重新做人。我在弟兄们给我的接风酒席上对他们说，以后违法犯罪的事别找我，这条道我彻底断了。那年我32岁。”

　　可是事情没有像他想象的去发展，女朋友的父母极力反对他们的婚事，认为他没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没有能力养家。佟潇决定一定要活出个样来，立业后再来娶她。开始时，他在一个单位打杂，后来上了业大，由于工作出色以工代干，调到一家事业单位的开发经营科做了科长。工作越来越稳定，成绩也很突出。此时的他认为他可以和女友有一个幸福的婚姻了。

　　3年后，他再次来到女友家求婚，没想到的是女友父母的态度依然很坚决，认为他的过去太复杂不可能使女儿幸福。他失望地走出女友家，让他没想到的是，女友的父母从窗户把他带来的两个西瓜扔了出来。“这下可惹恼了我，他们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我一直忍着。见到西瓜被扔出来，我转身回去，对女友的父母说，从现在开始，她是她，我是我，如果半年之内我结不了婚，我给你们跪下。5个月后，我实现了誓言娶了我现在的妻子，在我的结婚典礼上，女友昏了过去。”此时佟潇的表情和他的心情一样显得十分复杂。

　　“对于女友我一直很内疚，一次在路上碰上她，我给了她500元，并对她说，以后有什么事儿就来找我。没想到她当晚就来到我家，当时我妻子回娘家了，我给她倒了杯啤酒，没想到她就醉了，当晚我就趁她睡觉时和她发生了关系。第二天，她们家报了警，经查她患有精神病。我以强奸罪被判入狱12年。是我对不起她，我就用这些年来还吧，只是没脸再见老娘了。”佟潇在狱中又上了一个函授的大专班，而且已经拿到了毕业证书。他共减了4年刑，今年应该可以出狱了，问他今后的打算，他说，要做一个有责任心的人，自食其力、安分守己地生活。

　　残疾业务主管变成诈骗犯

　　宋健给人的感觉是一种不协调，他的右臂随着他一瘸一拐地脚步，像面条一样甩来甩去，和他健壮的左臂相比，他的右臂只有三分之一粗细，似乎把一个小学生的胳膊错装在了他身上。

　　宋健说，小儿麻痹给他带来的残疾是右臂和右腿肌肉萎缩，痛苦是巨大的，不便是肯定的，但他又似乎是幸运的，因为他并未因此而失去什么。从小学到高中，除了体育课没法上以外，他和其他同学是一样的，同学和老师们从未对他另眼相看。宋健学习非常刻苦，他知道自己终究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他希望能靠学习来改变自己的命运。高中时他一直是班里的前10名，他希望能考一所好的大学。但离高考还有两个月时，他必须做一个大手术，因为小儿麻痹后遗症导致他右脚脚面几乎翻到足底。手术后，他休息了20多天，他最终以微弱的分数差异没能用高考改变命运。

　　高中毕业后，20岁的宋健参加了工作，他和别人一样的工作着，而且很出色。1999年他所在的公司取得了代理进出口业务的资格，26岁的宋健是该公司的业务主管，每天都要从他手中经过大宗业务，经他签署过账的资金也越来越多。此时的宋健有每月可挣二千多元的工作，有一个健康的爱她的妻子，他是幸福的。也许是幸福冲昏了头脑，一时的小聪明打碎了他的幸福，打碎了他的生活，打碎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他从一个幸运者变成了一个诈骗犯。

　　2000年，他所在的公司和开发区的一家企业有一笔业务往来，该企业共欠他们公司12万元，但给了8万元后，其余的4万元就没了消息。此时作为业务主管的宋健便心生一计，把本应交到港务局的这笔钱扣下，谎称该企业从未支付过这笔钱，想以此来要挟该企业将其余的4万元交齐。一个月后，公安机关介入调查。

　　宋健的犯罪过程实在很简单，也很短暂，用他自己的话说:“我知道这是违法的，但我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就因为当时脑子一热，为自己换来8年刑期，这教训太惨痛了。”

　　“妻子经常来看我，为了养家她现在北京的一家公司打工，上个月还给我拿来了英语书。”谈到妻子，宋健一脸的幸福，他说，他和妻子是初中同学，上高中后，他们3年没见面，后来和以前的同学们聚会时他们重逢了，并慢慢产生了爱情，最终结婚。“我进来后，也和妻子提过，让她别等我了。但她说，不许我再提此事，不许说，也不许想，惟一要做的是争取早点回家。”宋健的脸上写满希望。

　　（本文涉案人员均为化名）

　　本版撰文 新报记者 张敬 通讯员 任庆起 摄影 任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