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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9年，许昌市襄城县民政局向湛北乡提供10万元，帮助该乡建立湛北乡敬老院，用以安置本乡抗美援朝后的返乡老兵等五保老人。但就在敬老院开业前三天，湛北乡乡长因故调走，而此时的湛北乡党委书记突然中止敬老院建设工作。

　　2005年6月，湛北乡政府与当地村民程新平签订协议，程新平以每年5000元的价格承租敬老院20年，原本居住在敬老院中的两位五保户老人，在7月1日不得不搬出敬老院，被乡政府安排到附近的一个废旧的歌舞厅。

　　敬老院变成了饭店

　　五保老人现在的居住地又脏又乱

　　从开始组建敬老院、到中途突然中止敬老院的建设、最后又暗地把敬老院出租出去，作为敬老院主管部门的湛北乡政府，在此事件中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折射出湛北乡政府存在管理混乱。

　　两位老人被赶出敬老院

　　已经是下午3点多，宋春阁还没有吃中午饭，他说这两天心情一直不好，没心思吃饭。

　　“我还想回到俺的敬老院去，住在这儿想喝口水都不容易。”当记者在7月19日走进这位五保老人的临时住处时，宋春阁正准备提着那只20斤重的水桶出去找水喝，虽然已经69岁高龄，在被乡政府强制从敬老院搬出后，他不得不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2005年6月，宋春阁所在的湛北乡敬老院被乡政府出租，几经转手，成为一个名为“凤临阁”的私家酒店。7月1日是乡政府定的敬老院人员搬家的最后期限，无奈之下，宋春阁只好搬出敬老院，随后被湛北乡党委副书记刘书纪安排在隔壁的一家早已倒闭的歌舞厅居住。和他同样遭遇并与他同时搬出的还有自己的同伴、72岁的姚复兴。

　　如今，两位孤单老人一起住在那间旧歌舞厅里，由于地面光滑，还得防备随时都有可能滑倒的危险。没钱缴电费，当地电管所已经是几次催促他们了。“这么热的天，要是万一把电给我们停了，可不是要把人给热死了哟！”已经一把年纪的宋春阁还真担心人家把自己的电闸给拉了。他和姚复兴为这事往3里开外的乡政府跑了好几次，“但牛书记总说不用我们操心。”牛胜岭是现在的湛北乡党委书记。

　　离开了敬老院，为了贴补日常开销，两位老人不得不骑上一辆破三轮车，走街串巷收点破烂，同时，还得洗衣、做饭。住的地方没有水，不过幸好前面不远处有家饭店，有时候还能给人家说上几句好话，“揩”点水喝，但有时遇到人家饭店关门早，两位老人也就没辙了。“哎，反正都这样了，活一天算一天吧。”对未来，两位老人看不到任何希望。他们现在惟一奢望的就是安安生生地搬回敬老院:“不说别的，最起码俺们喝水可不用发愁了。”幸福在两位老人的理解中，原本是如此简单。但即便如此，现在也很难能够被满足。

　　敬老院在争议声中破土动工

　　作为当代孝子“张尚昀”的家乡，襄城县尊敬老人的传统原本由来已久。在该县的16个乡镇中，13个乡镇都已经建立了敬老院，人数最多的有20多名五保户，这其中还不包括早已建好敬老院，但目前已被出租的湛北乡。剩余的2个没有建立敬老院的乡镇，则是因为所辖乡镇五保户人数太少不具备建院资格。

　　湛北乡是其中建造敬老院较晚的一个。“当时县民政局对我们乡的敬老院建设也非常关注，好几次督促书记、乡长，甚至还提出如果不建敬老院，就不给我们拨救济款。”时任湛北乡民政所副所长、并兼任湛北乡敬老院院长的蔡增材告诉记者。终于，1999年10月，在襄城县民政局拨付的10万元救济款项到齐后，湛北乡开始了该乡敬老院的建设工作。

　　“虽然开工了，但从一开始就充满了争议和矛盾。”蔡增材说，最大的争议是敬老院的选址问题。湛北乡敬老院所在位置原为平顶山与许昌的交界处，是原先的湛北乡财政所所在地。襄城县民政局起先并不同意在此地建造敬老院。“这个地方以前有点乱，‘三不管’(地带)，不安全，建敬老院不就是想让老人们清净清净，可这儿太热闹了。”襄城县民政局副局长崔文党便是当时对此持有疑义的其中一人。另外一个让他感到难以接受的原因是，敬老院位于湛北乡的最北面位置，将来不容易管理。“敬老院还紧挨着公路，整天车辆川流不息，灰尘太多，都没法睁开眼。”崔形容说。

　　但湛北乡认为，把敬老院选址在原财政所所在地，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崔说:“他们当时提出，刚好财政所的地方空出来了，不用再另外买土地了，而且财政所还有原来的10亩闲置地，将来也可以交给敬老院管理，可以把它开发为果园，解决老人们的日常生活问题。”

　　争议声中，湛北乡敬老院还是破土动工了。

　　建成后不准进老人

　　“敬老院原本应该是乡筹乡管单位，由乡政府负责，但实际上，敬老院筹建工作都是我做的。”因为筹建敬老院欠下8万多元债务的湛北乡敬老院院长蔡增材告诉记者，一开始，敬老院的“出生”就显得有点先天不足。首先是土地问题没有根本解决，湛北乡原本承诺的10亩土地实际是1993年湛北乡政府与该乡坡李村签订的工业用地租赁协议，租期10年，于2003年到期。得知该乡要在此地建敬老院的消息后，该村时任支书宋国红的弟弟宋国欣提出可以先为敬老院建造6间平房，建成之后，支付他8万元的工程款，然而县城建部门经过评估认为，不值8万元，最后蔡增材只好支付4万元。但宋国欣以工程款未支付完毕为由，一直占用着6间房屋。

　　而县民政局当时所提供的10万元救济款在再次支付给乡财政所5万元后，已经所剩无几，无奈之下，蔡增材在请示了时任湛北乡乡长的闫随凌后，闫承诺可先由蔡增材自己筹借资金把敬老院工程做完，然后可凭借发票到财政所报销。

　　随后，蔡增材自己出钱，对原来的财政所两层楼房进行了维修，配备了冰箱和水泵等水电设备，还将10个人入住的房间安上了防盗门，并配齐了被子、茶瓶和桌凳等日常用品。一切完毕，就等着人员入住。

　　“我们原先设想的是，敬老院里有一个院长，一个会计，再加上一名炊事员和七个五保老人，这个敬老院的规模是10个人。”蔡增材说，敬老院的开业时间定在2002年1月1日，7名五保老人也将在那一天全部搬进敬老院。由于2001年9月，其中的一名五保老人宋春阁所居住的房屋面临坍塌，无奈之下，只好先把宋春阁接到敬老院，为敬老院配备的一名会计和炊事员也在此前到位，另外6名五保老人原打算开业时全部搬进敬老院。

　　但就在距离湛北乡敬老院开业还剩下3天时，湛北乡乡长闫随凌突然接到通知，立即赴王洛镇担任该镇镇长。当第二天蔡增材就此事向湛北乡新上任的党委书记黄绍堂询问时，黄绍堂指示，不要再往敬老院迁五保老人，所有与敬老院相关的建设工作立即停止。

　　“此后，湛北乡就再也没有给我们拨过一分钱。”蔡增材说，从2001年到出租前夕，他们5个人，包括两名五保老人，不得不依靠举债度日，好几次，因为没钱缴电费，电也差点被停。

　　租给私人开酒店

　　从当时的湛北乡乡长闫随凌调走之后，湛北乡敬老院便处于风雨飘摇中，先后经历多次危机。

　　“2002年2月，程平路村的程新平告诉我说看中了敬老院的院子，想买回去，并称已经跟我们乡党委书记黄绍堂打过招呼。我赶紧到乡里去问，黄书记干脆让我把敬老院的土地使用手续和县政府审批手续都给他，还承诺先给我3万，然后，再给我打5万元的欠条，等以后有钱时再给添上，当时我没有同意。最后，此事经县民政局局长顾二敏的介入，认为乡里没有买卖权而最终没有被卖出去。”蔡增材将此形容为第一次危机。

　　“就这样，湛北乡敬老院成为乡里的烫手山芋了。”随后继任的湛北乡党委书记牛胜岭对此也颇为头疼。“当时他曾经对我说，既然黄书记没卖成，我也不管了，让他烂掉算了。”

　　2005年6月28日，蔡增材突然得知，乡政府已经与程新平签订协议，准备把敬老院以每年5000元的价格租给程新平，为期20年。蔡增材赶紧跑到乡里询问，但却被告知，目前此事正在商量中，还没有形成最后决议。蔡增材又跑去问乡长李襄阳，被告知已经签过字，将在7月1日正式生效。

　　7月1日上午，正在敬老院的两位五保老人宋春阁和姚复兴被突然告知，别人已经把敬老院租下来了，要他们马上搬离敬老院，否则就把他们的东西扔出去。两个老人一头雾水，但看到对方人多势众，在湛北乡党委副书记刘书纪的劝说下，不得不搬出养老院，随后，两人被安排在敬老院隔壁的一个废弃多年的歌舞厅居住。

　　7月19日上午，记者在知情人的带领下，来到一个名为“凤临阁酒家”的牌子前面。知情人指着牌子告诉记者，这个私人酒店所在地便是湛北乡敬老院所在地。随后，记者以客人身份走进这个昔日的敬老院、如今的两层酒店。该酒店一位姓郭的老板说，自己的酒店是今年7月12日刚刚开业的，是经中间人牵线，从一个名叫程新平的手中租借过来的，但他拒绝透露与程新平之间的租金问题。

　　是政府缺位还是滥用职权

　　“如果当时的湛北乡乡长闫随凌不调走，现在养老院也不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蔡增材很怀念那段日子:“不管怎么说，人家是真想把敬老院建好的。”据蔡增材讲，当时的10亩果园就是在闫随凌的过问下建成的，“但随着闫随凌的调任，此后的书记、乡长都不把我们敬老院当回事了。“不管如何说，我们敬老院也是归乡政府管的，它不是闫随凌的私事，闫随凌能对敬老院的事那么关心，为什么现在的乡领导不能？”蔡增材对此有点难以理解。

　　而襄城县民政局副局长崔文党则认为，作为敬老院的上级主管部门，即便是想把敬老院出租出去，也得首先把敬老院里面的两名老人安排好。“我听说他们是想再建一个敬老院，不过那也得等新的敬老院建造好再让老人搬出去啊！”

　　让蔡增材搞不懂的不光是这些。“乡政府手里什么手续都没有，手续都在我这里，他们怎么说和别人签协议就签协议，至少也得让我知道吧？”蔡增材告诉记者，敬老院的土地使用手续以及和财政所的转让手续、县政府的审批手续等都在他的手中，虽然敬老院归乡政府管，但也不应该说出租就出租。

　　金色世纪律师事务所的一位律师认为，乡政府的这种做法不符合法律程序，属于滥用职权行为，敬老院在法律上属于独立法人，乡政府把敬老院出租出去属于侵权行为。

　　而王文磊律师则坦言，作为独立法人，敬老院享有独立的土地使用权，乡政府没有权力在不征求敬老院法人代表的情况下，私自变动该土地的使用权，更不　得私自出租出去。(记者马纪朝实习生李金霞李会涛唐会娟/文马纪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