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家境贫寒的云南少年,通过努力考上了大学,他的生活轨迹和命运有望从此改变。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他来到浙江永康,但是,本想打工挣点学费的他却一时不慎成了抢劫嫌疑人。“我真后悔,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后悔死了!”在永康公安局看守所见到记者时,他一个劲地说。
看到渐趋灿烂的前景一下子变得黯淡无比,看守所中的少年后悔不已。他的经历让我们感到惋惜,也带给我们更多的思考。
他长得黑黑的,瘦瘦的,充满稚气的脸上透着清秀。他说话文绉绉的,思路非常清晰。如果你在街上看到他,一定会觉得他和一般的学生没有什么两样。
然而,当记者见到他时,他已经穿着囚服,戴着手拷,只能隔着一层铁栏与记者对话。
他叫田真,就在几天前,他刚刚收到昆明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永康市公安局经济开发区派出所副所长马飞说,抢劫嫌疑人他们也看到过不少,但是这么清秀的却是第一次看到。看上去,他一点也不像一个罪犯。
他曾立志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田真的家在云南省镇雄县一个贫困的乡村,父母都是务农的,一年的总收入只有几千元。家里除了他,还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妹。
随着四个孩子的渐渐长大,学习上的费用开销也越来越大。为了能够挣到点钱,父母办了一个砂厂。
说是厂,其实只有一台机器,把大块的石头碾成粉状。每天四五点钟,父母就要从家里出发,走40多分钟山路,去砂厂干活,直到晚上九十点钟才能回家。有一次,田真路过砂场,正好看到父亲搬着一块很大的石头,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石头正好砸在了他的腿上,父亲疼得叫了起来,半天没能站起来。
看到这一幕,田真很心痛。他一个箭步跑上前去。
“爸爸,你别干了,我们回家吧,我不上学了!”田真哭着说。
“别傻了,孩子!你是我们家惟一的男孩,我们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啊!”父亲叹了口气,“都怪我们没本事,就算再苦再累,我们也要供你读书!”
虽然父母都努力地干着活,但还是没法供4个孩子上学,上半年,他正读高二的妹妹因为交不起学费退学了,来到了浙江临海打工,每个月省下点钱供哥哥上学,而她原本有希望考上大学的大姐,在高中毕业后也没有再上学。还有一个学习不错的二姐,在南昌读大学。
看到家里的现状,田真常常对自己说:“一定要争气,一定要考上大学,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他成了村里第二个本科生
田真的学习一直很优秀,在高一高二的时候,他的学习成绩一直是班里数一数二的。高三时,虽然成绩有所下降,但还是在班级里排前几位的。
今年高考,他考了465分。这个分数上不了他理想中的中国政法大学,但读个一般本科院校是没问题的(云南一般本科录取分为460分),这意味着他将成为继他二姐之后他们村的第二个本科生。
田真想复读一年继续考中国政法大学,但一想到家里的状况,他又犹豫了。想了几天,他决定出去打工,挣点学费。
因为叔叔田共瑞在浙江永康,而且老是听叔叔说起永康的钱非常好挣,还有不少老乡也在永康。他就想到去永康找叔叔帮忙。
到金华后,他只有一块钱了
田真想,如果两个月能挣到2000元钱,再向亲戚朋友借一些,第一年的学费应该是有的。
当时,田真身上的零花钱最多只够他到昆明,他向同学、老乡借钱,坐着硬座,喝着凉水,一路辗转。终于在7月初到了浙江。到金华后,田真身上只有1块钱了。给叔叔打了个电话后,他身上就没有一分钱了。
他本来以为,很快可以找到一份工作,然而,待了两三天,他发现,只有搬运之类的力气活他可以去干,而且,由于他个儿小、力气小,也挣不了几个钱。
田真知道,叔叔田共瑞有几万块钱的存款。但是,当田真向叔叔借钱时,叔叔却告诉他,存折是定期的,现在拿要吃亏很多。
找不到工作,叔叔又不肯借钱,这下连回去的路费都没有了,怎么办呢?无奈之下,一个老乡向田真“建议”:要不直接去抢一点吧!
第一次抢劫,他很紧张
“不行不行,这怎么可以呢,不行的。”田真开始说什么也不答应。
“不抢?不抢你怎么办,你拿什么钱回家,这些天你吃我的住我的,我都没找你算钱呢?”田共瑞的口气有点凶。
田真沉默了。
7月7日晚上,田真和叔叔还有其他两个云南镇雄的老乡一起来到永康经济开发区的一个公园,他们发现了一对年轻的情侣。
“上,我们去教训他们一下!”老乡张孟说。
说着,田共瑞和另外一个人也跟了上去,两个人制服了男的,一个向男的借钱。
这时,田真躲在一旁,全身发抖,紧张极了。
“接着!”张孟把一个皮夹子丢给了田真。
“看到了吧,就这么简单!”田共瑞拍了拍田真的脑袋,说道。
第二天,他们又来到了这个公园,这一次,田真也参与了抢劫。”第三天,田真还带了一把弹簧刀。
就这样,到7月17日,田真已经参与了4次抢劫,最后一次还造成了受害人的轻伤。4次抢劫之后,他们实际到手的有现金几百元和几个手机。
警方埋伏现场被抓
永康经济开发区的公园里不时发生抢劫案,也引起了永康市公安局经济开发区派出所的重视,民警们在公园埋伏,密切注意着他们再次作案。
7月17日晚上10点多,民警看到有一对情侣搀扶着走在路上,男的身上还有血,他们上去一问,才知道被劫了。
民警们一边把两人送到了医院,一边又上前去找,终于发现了3个可疑的人,通过询问,发现他们就是疑犯。
经过审讯,民警发现另外4个案子也是田真和另外几个老乡犯下的。
他以前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当永康警方将田真涉嫌抢劫的事情以通过书信的形式告知远在云南镇雄的田真家人时,她的母亲差点晕了过去。
当记者联系上田真的舅舅王磊时,他的口气里还是透着悲伤。
王磊告诉记者,田真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学习非常刻苦认真,村子里的很多孩子都以他为榜样,这回他考上大学,全村人都挺为他高兴的。除了学习认真,田真的人缘也很好,待人挺和气的,大家都挺喜欢他。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敢相信,就是这样一个老实听话的外甥,会是抢劫嫌疑犯。他告诉记者,他的父母这些天也非常心急,整天睡不着觉,“他是他们家惟一的希望啊”。
“还不是因为他那个叔叔!”说起他的叔叔,王磊还是掩示不住内心的愤恨,他说,那个叔叔,人非常坏,村里的人都很讨厌他,听说他以前就犯过事被警察抓去过。
交友不慎让他误入歧途
负责侦破这个案子的永康市公安局经济开发区派出所副所长马飞从事公安工作10年了,然而,对于田真这样的抢劫嫌疑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以往抓住的犯罪嫌疑人,特别是一些持械抢劫的,总是凶神恶煞的,有的还是惯犯,然而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罪犯,而且以前也没有任何违法记录。“马飞对记者说,语气中充满着惋惜。
马飞说,在办这个案子时,他的心里充满了矛盾,他觉得,田真的本质并不坏。他也想为挽救他做点工作,让他尽量坦白,争取立功。然而,由于田真是持械抢劫,在量刑上可能会比普通的抢劫重一些。
马飞说,他走上这条路,有贫困的原因,也有他交友不善的原因,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很单纯,容易被人利用。
“太可惜了,那么有希望的孩子,就这样走上歧路……”说到这儿,马飞也陷入了沉思。
学校为这样的学生感到惋惜
记者电话联系了本已录取田真的昆明医学院。对于田真的现状,昆明医学院招生办的一位负责人表示惋惜,但同时,他也感到无奈。
招生办的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如果到规定时间不能来学校报到的话,他的学籍将要被取消,而且,按照规定,服刑期间的学生,都要被开除,学校也不可能为他保留学籍。
那么,如果田真被判刑,释放后再去高考,仍然报考昆明医学院,也达到了学校的分数线,学校会因为他曾经蹲过监狱而拒绝录取他吗?招生办负责人明确地说,不会的,除了一些法医学等少数特殊专业不能报考之外,他将和其他考生一样,正常地被录取。
想在监狱里完成大学课程
“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呢。被抓进来的第一天醒来后,我都不敢相信我是睡在看守所里,我也一直不愿意承认我是一个犯人!”田真低着头,叹了口气。
“我也学过法律,我也知道抢劫是不对的,但我那时想着就抢一两次,也许不会被抓住,就算抓住了,也应该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吧!”田真觉得自己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和他平时对法律常识理解不深有关。
“一开始,我也很沮丧,我觉得我这辈子完了。后来,看守所的警察们对我很好,给我讲了不少的道理。我现在想明白了,我的人生才刚刚起步,我不会这么沉沦下去的,我会在监狱里读完大学的课程,出来后,我想去考中国政法大学的研究生!”说到这儿,田真的眼神显得很坚定,似乎又看到了未来。
他希望自己有重新站起来的机会,希望社会不要抛弃他。(文中涉及人名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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