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海燕 王薇

　　特困生档案

　　姓名：黄海龙，男

　　高考分数：602分

　　录取学校：福州大学

　　高考前夕，海口市一中的高三学生黄海龙就开始担忧了：一是担心考不上好的高校；二是担心考上名校后，家里目前的经济状况无法供他上学。这样两难的担忧，使面临高考学习紧张的他心绪不宁。8月2日领到福州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实现了多年来的最大梦想，他却没有半点的欢快雀跃，而是眉头紧锁。

　　父亲黄贵盛拿着笔，在草稿纸上将儿子黄海龙的学费、杂费等算过一遍，一共要7143元，再算，还是7143元。这个数字还不包括路费、宿舍用品、日常用品等，对于这个每月领取低保220元的家庭来说，要有多少个220元，才能达到七八千元？他实在不敢再计算，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张录取通知书，但拿在手里却是万般沉重。

　　每月固定收入是220元

　　8月3日上午，黄海龙带路，记者从南海大道的坡巷路路口进去，沿着两边摆着小摊的小路拐了两个弯，来到海口市第一批解困房之一的富泰公寓，这里由于楼房紧挨不透风，楼道阴暗闷热。303房的房门敞开着，正对着门的是一张单人双架床，上层堆满杂物，黄海龙说下层是他的床，床头摆放着一小摞书。

　　黄贵盛告诉记者，搬到这里来是2002年，当时他在西门外的草房已经倒塌，一家人无处安身，海口市政府了解到该情况后，特地安排了这个41.5平方米的房子。记者看到本设计为客厅的空间，被强加了两个功能：卧室、厨房。锅碗瓢盆、陈旧的电饭煲、一把空心菜、一个几乎堆满书的书架、一张长椅……看起来是如此的不协调。

　　黄贵盛今年62岁，曾做过打井等零工的他，现在已经无人想找他做工。家里的固定收入是政府发放的220元低保，其他经济来源是妻子陆绍群在夜市卖东西的钱。陆绍群说，现在海口夜市多，生意不是很集中，她在广场路的夜市卖女性贴身衣物，每晚需要交7元的摊位费和1元的电费，有时候一个晚上下来，能赚到的钱还不到8元，甚至“颗粒无收”。

　　随着年纪的增大，黄贵盛的身体越来越差，经常头晕，血压高，还患有风湿炎、肠胃炎等。对掉在地上的东西，他不能低头捡起，担心一头栽下去。每当刮风下雨等天气变化之际，他的关节就疼痛难忍。因为家里的经济，他不敢上医院，平时看到哪里有义诊的，就去看看，但一提要治疗，他总是无奈地离开。

　　少买一瓶水省下一把菜

　　见到黄海龙，记者就注意到他身上穿的T恤，款式有些老，领口已经破了。黄贵盛说，那是他20多年前穿的衣服。儿子只有两套校服是比较像样的，其他衣服多是他以前穿过的。黄海龙的运动鞋已经破了，破得母亲不知道从哪里缝补。记者问，同学有穿名牌服饰的吧？黄海龙说：“我不能在物质上与别人相比，只能在学习上。”

　　高三一年，黄海龙的学习很紧张。他每天晚上在家自习，一般要学到深夜11—12点，翌日早上6点半就起床了。早餐母亲给1元钱，他才愿意接0.5元，说是买豆浆喝。他的早餐经常是在家里吃，母亲把昨夜的剩饭煮成粥，配点萝卜干，这就是他的早餐。看到儿子为学习消瘦的样子，陆绍群很心疼，常年吃青菜，偶尔买点小鱼，她也想买点肉给儿子补营养，但一看一个萝卜一个坑的钱袋子，也就打消了念头。

　　没有营养，黄海龙就加强锻炼，下午经常到广场路跑步、踢足球。剧烈运动后，需要补充水分。广场路周边就有卖饮料的，但他经常忍着口渴，走路回到西门外的祖居再喝水。他说，买一瓶水至少要花1元钱，母亲能拿着这1元钱买把青菜呢。为了省钱，他经常是走路来回于学校、西门外、广场路之间。

　　业余时间，其他同学上网、看电视，黄海龙家没电视，只能看书。没钱买新书，黄海龙就在解放西路的省新华书店看书。物理、化学等教辅材料，他并非抄写，而习惯用大脑记忆。在书店看书时，他经常穿着旧衣服和破球鞋，这样的打扮，引来营业员异样的目光。但他置之不理，他说家庭贫困买不起书，能翻看也就满足了。

　　儿子上学只能凑出路费

　　录取通知书上的报到时间是9月17日，眼看着日出日落，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但儿子的学杂费还没有任何着落，黄贵盛辗转反复，夜不能寐。这两天，他和妻子正在与亲戚朋友频繁联系，但他们也是经济拮据者，况且以前的1万多元旧债至今未还。同情归同情，触及借钱，谁都不敢轻易继续借钱给他。

　　儿子目前的境况，让他想起了正在上大学的两个女儿，他更发愁。大女儿上大学的时候，因为无钱交学费，差点被拒之门外。后来虽然交了几百元，能继续在学校就读，但现在学费还一直拖欠着。二女儿好在申请了助学贷款，生活费就靠自己打工，不够的时候辅导员从班会费里拿出一点解困金补给，生活紧巴但也凑合。女儿们都很懂事，暑假没有回家来，都在学校打工赚取生活费。

　　黄海龙清楚地知道家里的经济情况，他说晚上也想帮母亲去卖东西，但担心顾客一看是个男的在卖女性贴身衣物，不敢来买而影响生意。他只能晚上11点左右去帮母亲收摊，用小四轮铁架拉回来。路过解放西路，那里灯火辉煌，但却照不亮他内心的忧愁，他无法高兴起来。

　　黄贵盛说，现代社会，没有知识和文凭，难以立足。他希望儿子能学到知识，将来对社会有所贡献。采访结束时，黄海龙说：“大学是我的一个梦想，我不能因为没钱就放弃。”但说到如何跨过这道坎，他亮闪闪的目光就暗淡下来。1.72米的小伙子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拿在手里的书也停在那里。

　　（本报记者 王海燕 王薇摄影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