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塘村是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从江县最大的一个村,人口2500多。密密麻麻的吊脚楼,错落分布在高峻的月亮山东麓。
28岁的李春燕是该自治州黎平县的汉族女子。她的父亲当了一辈子乡村医生,就替她选择了去贵州省黎平卫校读书。后来,李春燕爱上了一位从江县雍里乡大塘村的苗族小伙子,并随他一起回到村里,当了一名乡村医生。
大塘村的村民全都是苗族,人均不足7分耕地。村民的全部经济收入主要靠种田。村里的人多数赤着脚,连3~5元一双的解放鞋都买不起。
因经济落后、交通闭塞,这里的人常常自称来自“第九世界”———月亮山区是从江县的“第三世界”,从江县是贵州省的“第三世界”,而贵州省又是中国的“第三世界”。
李春燕曾接受过世界卫生组织的培训。她是村里惟一受过专业教育和专业培训的乡村医生。
这个村庄实在是太贫困了,许多村民根本无力支付药费。村民没有钱,只有到秋天收橘子的时候,他们才能偿还以前看病抓药的钱;若是欠了10元钱,也许要一两年才能还清。李春燕的手里总攥着长长的账单。小小的药架上,常常缺药;她家里也因此欠下不少钱。为多挣些钱,丈夫只好出去打工。
李春燕也羡慕城市里的高楼大厦和宽阔的马路,也想过走出月亮山。但这个小村庄已离不开她这位乡村医生。村民们最不能忘记的,就是她甜美的笑容。
有这样一个故事:两年前,李春燕为了给一个读小学二年级的小女孩治病,整整照顾了3个多月。前两个月,她每天去那个女孩家治疗,后来家里实在离不开,她就把孩子接到家中治疗。在这3个多月里,这位乡村医生像母亲一样看护着小女孩。病好后,李春燕没要一分钱,事实上小女孩家根本就没有钱……从此,小女孩就把李春燕当成自己的“母亲”。
还有一个故事:为抢救一个早产并且体内有羊水的婴儿,李春燕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直到孩子发出响亮的啼哭声。产妇将家里仅有的两元钱给了李春燕,算作接生的费用。
李春燕一直困惑:为什么城里的大医院一家挨着一家,而大塘村至今却连一个卫生室也没有?她的梦想就是能在当地建一个村卫生室。然而,好多年过去了,她的梦想依然还没有实现。
8月5日,李春燕在北京参加一次医改的小型交流会时,向本报记者讲述了她当乡村医生的酸甜苦辣和梦想———
“我是一所县卫校的学生,毕业以后,就到村里去了。没去之前,我以为当一名乡村医生很容易。后来才发现,一切根本不是我想像的那样简单。
“学校学的是理论上的东西,而面对每一个病人却是临床上的东西。我刚从卫校毕业时,经常一边看病一边翻书,看在医院实习时的笔记,然后再给病人作出诊断,对照书上的症状,再去用药。
“我爱人说,病人在一旁等你,你还去翻书、翻笔记,要是急病的话,病人可能就死掉了。那时我真的很吃力,没有人教我;我只能从不断治好的病例中积累经验。这几年走过来,是很艰难的。
“在我生活的那个村子里,一些家庭连油盐都吃不上,更谈不上买猪肉了。那些村民啊,他们真的是太可怜了。最困难的时候,我和村民同样没有钱买药,不能去抢救病人,我为此而哭过。后来,为了买药,我和爱人一商量,把家里的两头牛给卖了。
“有时,家里连一分钱都掏不出来,我连家里的油盐都舍不得吃。虽然我和爱人的文化比当地村民高一点儿,但我觉得,我与他们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两样。没有钱买油盐的人在村里占大多数。
“我只有简单的医疗器械和少量的药物,连药箱都没有。买一个药箱,只要70元钱,我却没有钱去买。我就到集市上花2.5元买了一个提篮。每次出诊时,就把药和医疗用具放在提篮里。刚开始时,一些村民还以为我是去串门。
“病人多了,因难也随之而来,我的药也一天比一天少。来看病打针的村民付现钱的少,欠账的多。有一年,我2000多元钱的药只维持了几个月。
“爱人在外打工挣了几百元钱,我再拿到县城里进药,我们的小卫生室就可以维持一段时间。
“我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能找来的钱都投资在我的卫生室里了,但还是经常断药。一次,我爱人背着90多斤的米糠,步行两个多小时到县城,卖了20多元钱,只够买几小盒的药。
“病人越多,就越没有周转的资金,没有钱到县里去进药。但家人都非常支持我,希望能把这个小小卫生室维持下去。
“我最担心的就是村民来叫我看病时,我这里没有药。村民有病,我随叫随到,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我爱人在家时,他也会经常在晚上11时以后陪我出诊。
“村里的许多村民生病了,不知道找医生,也不知道打针吃药,有的甚至还不相信医生。那时候,我一边给村民看病,还要给她们做思想工作。
“有一次,村里有一个小孩子腹泻。我就说,你们就相信我一次,我给孩子打一针,看能不能好。后来,孩子的病好了,村民才开始相信我。
“还有一次,有一个小男孩患了肠道病,送他到县城里治疗,他又偷偷跑回来。我只好给他治,但他很不听话,一直不合作。我只能哄着他说:只要你打针了,我就用打针后的输液管给你编金鱼,每输一次,我就给你编一条小金鱼。男孩同意了,第一次把手伸给我,输液成功了。以后每输一次,我就编一只小金鱼给他。
“小男孩是住在另一个村的,走路到他家每天来回要近1个小时。连续两个多月,我每天都来回跑,他的病情逐渐稳定了。他家也没有钱治病,而他每星期要花掉250多元的药钱。当时,我手里的钱也很紧张。我爱人帮别人开车,挣来的钱都用在了小孩身上。
“到第3个月,小男孩就搬到我家住。他病好后都不想回家了。现在他上6年级了,个头比我都高(笑)。
“我把这个小孩治好后,找我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了。人一多,就会经常断药。我只有向我爱人要。我要得多,他也支撑不住,就给我开借条。
“当时,我只知道抢救病人,做我应该做的事情。我只想医治好我的病人,这是给我的最大安慰。
“乡村的人因为穷,生了病没钱看,小病拖成大病,耽误了病情。我个人的能力太小了,解决不了大困难,常常急得掉眼泪。有一名患了肝癌的代课老师,家里很穷。他先是感到腹痛,到我这儿治疗了3天,后来因为没钱就不好意思来了。拖了很久再来找我时,发现腹部有一个大硬块。我带他到医院检查,发现他的病转成了肝癌。
“现在大多数村民卖粮食的钱都供小孩读书,没有钱看病。村民们2002年欠下的3000多元医疗款,目前只收回了600多元。我没有钱买药,就让丈夫打借条,目前借条上的金额已有5000多元。
“我曾被评为贵州省劳模,领回了5000元的奖金。在回家的路上,碰见村里一名生病的妇女交不起钱被医院赶出来,我就给了她3000元作为治疗费。
“但幸运的是,来自北京、上海的一些搞社会调查的志愿者来到我们村里,他们看到村里医疗卫生真实状况后,无不落泪。他们愿意帮助我为乡村医疗卫生做点事儿。
“作为一名乡村医生,我的梦想是在当地村里建成一座3层小楼的卫生室,第一层是门诊,第二层供住宿,第三层作教室,用于对全县的乡村医生进行小规模培训。我还打算成立一个李春燕乡村医疗教育基金,对乡村卫生员进行培训和对当地的村卫生室进行改造。
“目前,我的想法已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韩德强老师还建议,我应首先在村里搞一个合作社,在合作社的基础上再搞合作医疗,这样才能有一个合作经济组织的保障。
“现在可以很高兴地告诉你,今年已有5名志愿者来到我们村,还有4名志愿者将在今年8月底前到我们那儿。”
本报北京8月8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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