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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人马凤新在石家庄尝试“社区购药模式”引发争议；河北药监部门负责人认为，药价虚高症结不在流通环节，该模式并不值得提倡
7月26日，68岁的马玉华前来参加东里社区健康俱乐部的咨询活动。新华社发
东里社区健康俱乐部。本报记者高明摄
核心提示
“药价虚高”现象近年屡遭诟病。卫生部部长高强在7月所做的一次报告中也痛斥导致我国药品出现价格上升的“大处方”、“替代药品泛滥”等反常现象。
在目前国家医改总结失败教训，探寻新路之际，今年7月石家庄东里社区健康俱乐部“团体代购”叫板“药价虚高”引发各方争议。
虽然诸多市民对此举拍手叫好，但河北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有关负责人认为，药价虚高的核心致因是政府定价体系不健全，而不在流通环节，东里社区模式并不值得提倡。
8月1日早晨6点半，石家庄市民心河畔，一块立有“东里社区健康俱乐部”广告牌的桌子被七八名老人围住了。
“的确便宜！”身患糖尿病的刘育铭在桌前一次就登记购买了10桶尿糖试纸。刘育铭解释，这种试纸在药店售价每桶1.5元，而让俱乐部代购只要8毛钱，“便宜了整整一倍”。
东里社区健康俱乐部成立于今年3月，如今会员人数接近200人。俱乐部负责人马凤新介绍，他们所做的业务，就是要让居民免费加入进来，把个别居民零散购药汇成批量，以批发价直接从医药公司购买，给“药价虚高”降温。
“药价虚高”近年来屡遭诟病，卫生部部长高强在7月所做的一次报告中剖析了群众看病难、看病贵的6大原因。其中提到，“企业违规操作、医生开大处方及替代药品泛滥等因素，导致我国药品出现价格上升”。
7月底，新华社、央视都对石家庄的东里社区健康俱乐部以团体购药方式叫板“药价虚高”进行了报道。
但当地有关主管部门近日表示：“团体代购”行为已超出了俱乐部经营范围，涉嫌违规，并且俱乐部对药品运输存储是否符合条件也值得质疑。
“减负增寿”
东里社区健康俱乐部所在地———石家庄市小斜街48号是一座小四合院，记者尚未进门，便看到了门上一副简单而让人难懂的对联：“一二三四五四三二一，个十百千万千百十个”，横批是“减负增寿”。小院里悬挂着一张写有“集体购药，团结病友，降低药价”几个大字的条幅。
8月1日，68岁的退休工人傅双维拿着自己需要常年服用的复方丹参片告诉记者：“这种药市场价是2.5元，俱乐部代购只要2.3元，对我们收入不高的人群来说能省不少钱。
记者看到，另一种常用药拜糖平每盒市场价70块，而俱乐部的代购价仅需59块钱一盒。
俱乐部经济顾问、对联撰写人河北省社会科学院原副院长孙保存说，知道了俱乐部在做什么，你就会明白对联的含义。
孙保存进一步解释，“个十百千万千百十个”意思是买药的钱越集中，通过俱乐部团体代购的药价就会越便宜：“一二三四五四三二一”则表示，参加俱乐部的会员越多，买便宜药看得起病，生病的人就会越来越少；横批“减负增寿”意思是俱乐部要给药价“减肥”，替百姓增寿。
“走到这一步很不容易。”俱乐部宣传主管高雷说，今年3月，他们开始在民心河畔进行宣传服务时，市民一听是组织大家买药的，扭头就走，连续一周根本无人问津。
高雷说，“我能理解老百姓当时的心情，现在社会上有很多商家先给居民免费查体，紧接着就推销劣质保健品，把人都坑怕了。”最终，通过高雷和武爱军的不懈努力以及媒体的大幅报道，前来登记买药的人越来越多。
“尽管现在每月返点的钱尚远远不够俱乐部的支出，但发展势头很强劲。”药品主管武爱军说，7月份药品代购额已达到1600多元，会员人数已接近200人。“今后如果购药联盟的人多了，量大了，我们可以从药厂直接进货，那时药价可能会便宜好几倍甚至几十倍”。
发起人马凤新
“团体代购以前从没人提及，但这的确是目前医药体系中一个盲点。”家住北京的马凤新告诉记者，5年前他开始关注并研究药品的相关流通问题，对于搞社区健康俱乐部的想法由来已久。
去年1月，42岁的马凤新离开工作了19年的部队，原本按他的正团级别可以找到一份不错的职位，但马选择了自主择业。
马凤新解释，由于母亲看病吃药难的经历，再加上妻子在医院经常讲起药价回扣的内幕，他对药价虚高现象一直深恶痛绝。当发现“团体代购”可以解决目前药价虚高难题时，他兴奋不已，“最后思索再三决定离开部队”。
去年8月去石家庄考察了4天后，马凤新决定在此展开他的事业。选择石家庄创业，马凤新解释有两个理由：首先，石家庄是省会城市，而且是药都，众多的药厂易于开展工作；其次，石家庄低保人员较其他省会城市多。
摊开市区地图，马凤新用笔在地图上给记者边画边说，如今俱乐部开展的四个服务点都是沿着石家庄的民心河一线展开。
“民心河畔得民心啊。”马笑着说，石家庄的老百姓习惯早上晨练，人气较为聚集的民心河畔正是进行宣传和开展业务的好地方。
马凤新打算花费将近一年的时间先把东里社区做成一个出色的样板，然后在石家庄全市进行加盟布点，最终实现团购代购量的突破，从而最大程度地降低药价，如石家庄做成功了，他的最终目的是在北京设总部，然后在全国掀起一场向药价虚高宣战的革命。
“只要有政策支持，我们可以迅速改变目前国内药价虚高的困局，让老百姓享受到实惠。”俱乐部发起人马凤新热情高涨。
“团体代购”合理性之争
“解决药价虚高不应该靠民间的力量。”河北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副局长刘晓悍明确表示，他个人不提倡东里社区俱乐部的做法。
刘晓悍的态度从一个侧面反映出，5个月以来相关主管部门对药品“团体代购”这一新事物所持的矛盾而谨慎的态度。
8月1日，刘晓悍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目前对于药品虚高，用“不能容忍”和“老百姓已承受不起”来形容并不过分。
比如，他在农村调查时就发现，有得病农民不是死在医院，而是死在家里，根本原因就是医药费太高，看不起病住不起院。
刘晓悍认为，药价虚高的核心致因是政府定价体系不健全，而不在流通环节，所以“东里社区健康俱乐部对于整个药品市场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刘晓悍进一步解释说，为什么如今大医院很难见到青霉素，而且医生也很少给病人开青霉素，就是因为当初这个药三五毛钱的定价是合理的，难以牟利。纵使中间有再多的流通环节，药价也不会出现虚高现象。但现在定出的药品市场价与出厂价最高达上百倍的差价自然要引来众多分食者，难免造成流通环节的繁琐。
刘晓悍认为，建立“药品定价责任追究制”是遏止药价虚高的关键。只有科学地将药品价格定准确了，药价虚高的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药品“团体代购”的推动者马凤新并不同意刘晓悍的看法，他认为“药价虚高问题的关键不在两头，而在中间”。
马凤新说，如今政府已经对药价前后进行了不少于10次的降价行为，但仍然难以撼动价格虚高现象。这说明单靠政府一家采取行政命令，试行药品定价追究制度难以解决根本问题。
“假设不减少中间环节，药价定得再准，也无法从根本上打击药价虚高。因为药价低，少回扣，医生少开药，药厂就无利可图，只能减少产量，最终只能促使药价再次升高。
老百姓在市场上基本上买不到定价合理的药品。“马凤新说，现在如果借助民间自下而上的力量，由广大人民群众自主选择医院、药品经营与生产企业，用行政、法律手段再辅助经济手段，是解决药价虚高最切实可行的方法。
刘晓悍认为“团体代购”存在欠合理性的另一个重要理由是，药品是一种特殊的商品，对患者而言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和差错。药品的采购、储存、运输等环节都有一套严密的科学管理规范，俱乐部的运输和储存是否能符合条件值得质疑。
马凤新则认为这种担忧并不存在。他告诉记者，为保证质量，俱乐部已承诺购来的药不在俱乐部过夜，同时俱乐部坚决不代购对保存温度及运输要求过高的药品和急诊用药。
俱乐部超范围经营？
石家庄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市场监督处处长姚贵云则对“团体代购”模式表示出了支持。姚贵云认为，“只要在操作过程中能保证质量，让老百姓吃上安全有效、价格低廉的药品，药品团购的出现可以说是一件好事”。
但姚贵云同时提醒，药品代购最好针对孤寡老人、行动不便的等人群，如果俱乐部没有受委托购买药品，而且价格高于购进的价格，这种行为就视为经营药品的行为。
马凤新就此解释，俱乐部以不从患者身上赚钱为宗旨，利润主要来自于减掉众多的中间环节。工作人员的开销全部靠医药公司支付5％的药款“返点”。
刘晓悍说，尽管社区健康俱乐部号称不从患者身上赚钱，但至少从医药公司那里获取了“返点”。在一定意义上讲，这已属于经营范围。
药品经营必须要取得合法手续，并依法具备相应资质。
“是否违规，我们的确也拿不准，因为是新事物，这还要请示上级领导。”石家庄市工商局负责登记的人员同样表示出了疑惑。
“东里社区健康俱乐部”营业执照显示，其经营范围包括三个方面：健康咨询、病友联谊服务、信息咨询服务。
负责颁发执照的石家庄市桥西区工商所注册科的人员说，社区俱乐部目前从事的代购药品行为显然超出了经营范围。
该名工作人员表示，按照常规，应该按程序申请变更营业范围，但目前而言，代购药品行为作为一种新生事物，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药品销售，法律上也没有明确界定，所以一直没有给俱乐部进行变更手续，但他们会关注其经营动向。
马凤新的忧虑
尽管相关主管部门对俱乐部的代购行为没有明确表态，也鲜有人上门查处，但经理马凤新已深感忧虑。
按马凤新的设想，当“团体代购”发展到一定规模时，俱乐部将在社区筹建微型连锁医院。患者在这些微型医院看病不要钱，开药方也不要钱，医生甚至可以陪同患者去大医院看病，帮助他们剔除不必要的大检查项目，同时对大医院的乱开药、开贵药的现象进行监督。
一个事实是，俱乐部目前虽然月购药额只有1600元，但一些药店已对东里社区健康俱乐部的出现产生了恐惧，少数药店还向工商和药监部门对俱乐部的代购行为进行了举报。
8月2日，马凤新起草了一份名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药价虚高”坚冰在实践中已逐打破》的申请报告，欲交给石家庄市药品主管部门，期待尽早为药品代购讨一个合法的身份。
在报告的最后一段，马凤新写道：“我们急需确认药品代购的合法形式和纳入社区医疗保障服务体系。若这两大问题解决后，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击药价虚高，对中国医药体制改革将起到建设性的推动作用和划时代的影响。”
本报记者高明河北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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