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60多年前，日本侵略者大举进攻广东，香港、广州相继沦陷，大批百姓举家逃亡到粤东博罗县，其中有当地人称为“省娘”的人（指来自广州、南番顺地区，被人贩子卖给当地人做童养媳或老婆的逃难女性），有的卖到几个大洋，有的只卖几担谷子。她们大多命运厄苦，家破人亡，对日本侵略者造成的苦难刻骨铭心，永不能忘。

　　“4岁的妹妹刚进日本人办的难民营时，天真活泼。进入难民营后，每天早上都被强迫打针，也不知打什么针，每个人都要打。一个星期后，妹妹半夜就死在我的怀抱里……”近日，广东博罗县罗阳镇83岁的郭来有老人难过地忆起往事。她说：“1938年日本人轰炸广州把他们家的一切都改变了。”

　　60多年前，日本侵略者大举进攻广东。香港、广州相继沦陷，大批老百姓举家外逃，踏上了艰辛的逃难之路。有些人被抓进难民营，每天被强迫打针，还亲眼看着难民营里大批难民死亡；有些缠脚女人为了躲避日本鬼子的蹂躏，逃难时不敢走大路，翻山越岭走小路，双脚走得鲜血直流……这些难民中一些来自广州、南海、番禺、顺德一带的女性流落到了博罗县，当地人把她们收留当童养媳或老婆，还把她们称为省娘或省妈，而跟随她们逃亡来的儿童，则被称为省仔、省妹。

　　郭来有就是被当地人称为省娘的一个逃难者，她原来是广州芳村人，小时候的名字叫郭秋燕。广州沦陷后随家人逃难到博罗，被收留人家改名为郭来有。经过60多年，郭来有老人已经完全融入当地的风俗和生活习惯，但仍能讲一口流利的粤语。她向我们讲述了广州沦陷后的家庭剧变。郭来有原来一家有6口人，妈妈是顺德人，娘家比较有钱，又是独生女，所以从小读私塾，是个识字人。爸爸是个“猪肉佬”，生意不错，家庭生活环境比较好。

　　1938年，日本人不断对广州轰炸，他们一家逃回了佛山南海老家，父母在南海没有工作，失去经济来源，一家人的生活过得非常艰难。广州沦陷后，父母亲为了生活，只好回到了被日本人占领的广州。当时的广州满目苍痍，死气沉沉，到处都是颓垣败瓦。父母亲想尽办法都没有找到工作，眼看自己的4个小孩快要饿死了，父母亲听到日本人到处宣传说，他们自己办的专门收留儿童的难民营是如何好，为了不让孩子饿死，就将她和3岁的妹妹送进了日本人办的难民营。

　　郭来有回忆说，当时他们进的这个难民营专门收留15岁以下的小孩，里面就像一座监狱，分成一间一间，还有一个大通铺，睡了7、8个小孩。难民营的大门口有士兵背着枪在看守，不准任何小孩出去。她和妹妹进去后，每天早上都被强迫打针，专门打屁股，用的针筒10厘米左右长，像现在的探热针般大小。她说：“这些针肯定不是治病的，因为全部人都要打。每天吃的饭也白得令人害怕，后来听人说饭里面放了‘腊’才会这么白。”妹妹刚进难民营的时候，天真活泼，但是一个星期后的一天半夜里，她突然死在姐姐怀里。郭来有发现妹妹死了以后拼命哭，一直哭到天亮。天亮以后，有人来将妹妹的尸体收走，扔在难民营的一间屋子里。

　　难民营每天都要死很多人，有两个人专门收尸，他们每天从早上忙到中午才能把难民营当天的尸体收完。把尸体堆放在几间屋子里，然后就有车来将尸体运走，也不知运到什么地方。“我看到每天都死这么多人，心里很害怕，就想办法逃走。有一天夜里，我和几个小孩，趁着哨兵打瞌睡，逃了出去。我们走了一夜的田埂，一直走到天亮。然后坐上一条小船，回到了芳村父母的身边。后来听说，没逃出难民营的孩子不知被日本人带到哪里去了。”想起逃亡时的情景，郭来有老人仍然悲痛不已。

　　郭来有说，当她逃回家里时正好有位博罗人来广州探亲，父母从他那里打听到博罗一带的局势比较平静。不久，父亲饿死了，母亲只好带着她和两个弟弟跟随那位博罗人走了几天的路，来到了博罗县。“我被一家钟姓人家收留，大弟弟被博罗县罗阳镇浪头村一家人收留。小弟弟暂时没有找到人家收养就跟随妈妈一起生活。”郭来有说，没想到妈妈来到博罗不到一个月，就因心力交瘁去世了，临死前她叫小弟弟来找她。但她也没有办法养活小弟弟，只好让同村一户姓钟的人家收留了他。

　　虽然郭来有和大弟弟距离不远，但始终没能找到他，只是听说他参加了革命队伍，博罗解放的那天，解放军进入博罗城，他也跟着进城了。“当天晚上，大弟弟到处打听，好不容易找到我家，我们姐弟俩分开近10年，才终于团聚了。”说起这事，郭来有老人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潘小平邓东方李晓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