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1月26日，迟尚斌、陈寒柏、李明等知名人士来到大连南关岭监狱，竟意外地发现了——

　　大墙内的“球迷协会”

　　● 王绍斌

　　引子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一名犯罪嫌疑人逃匿了数年之后，在中国足球“五里河”大捷那天，他与狂欢的球迷手舞五星红旗上街游行，恰巧被一家大报的摄影记者聚焦。第二天，刑警从报上看到照片，以此为线索将其缉拿归案。

　　1999年3月，中国第一个服刑人员球迷协会在辽宁省大连南关岭监狱宣告诞生。高墙囚禁了一个个戴罪之身，却并没有幽闭他们对足球的向往。

　　足球是圆的。足球宛若捉摸不定的命运。你读懂了他的狂热，是否洞悉了他的理性？

　　美国前总统林肯曾有句名言：“运动的目的不在于胜败，而在于竞赛的过程。”

　　而对于那些因违规被“红牌”逐出场的竞赛者来说，他们的人生经历还会有这种美妙的“过程”吗？

　　一张珍贵的照片

　　服刑人员孙东，一个来自庄河步云山下的小伙子，膀大腰圆，壮得像头黑熊。监狱成立了球迷协会，狱长、政委亲任名誉会长，孙东成了其中活跃的会员。

　　这个夏天，“欧洲杯”、“美洲杯”、“亚洲杯”……足球精彩赛事一个接着一个。劳动之余，新犯们围着大屏幕背投电视过足了瘾。

　　孙东是现场解说和评论员。贝克汉姆、齐达内、安贞焕、邵佳一……中外球星如数家珍，大家对他开始刮目相看，特别是新犯们看见孙东与他们心中的偶像、国家足球队孙继海那张合影，更是羡煞人也。

　　原来，监狱球迷协会曾邀请到韩文海、孙继海和魏意民等球星来南关岭监狱比赛联欢，孙东的幸运成了他日后改造的动力，他把与孙继海的合影放在箱子的最底下，却时常翻出来“显摆”。

　　瀑布下的足球场

　　2004年8月7日下午，身穿黑色运动短裤的警官郭诚一声哨响拉开了“走向新岸杯”足球比赛的大幕。28个监区组成了各自的代表队捉对进行厮杀。

　　监狱球迷协会成立后已经举办了不知多少场这样的比赛，目的是通过“踢足球、悟人生”，让服刑人员学习运动员勇往直前、跌到了再爬起来、团结协作的意识和永不言败的精神。

　　几天前，司法部部长张福森在大连市委书记孙春兰的陪同下视察了南关岭监狱。领导们的视野掠过这片广场时，眼中分外欣喜。这是劈山凿岭开出的一片空地，嶙峋的悬崖下不久将出现一道壮观的人工瀑布。

　　在南关岭监狱服刑人员心目中，这是全世界最美丽的足球场。鸟鸣蝶舞，山青水秀，他们的灵魂在这里净化。

　　场上，硝烟四起。郭队长从兜中掏出了第一张黄牌。坐在观众席上的副狱长白世明笑了：对，就是要让大家知道规矩！

　　给焦延峰提意见

　　大连电视台体育频道是犯人们最喜欢的一个频道，主持人焦延峰更是监狱球迷协会会员的“偶像”。

　　然而，五监区有名叫张松的犯人却在知名人士与服刑人员座谈会上当面给大焦提意见，诚心诚意提醒他要保持激情，但不要“狂热”。

　　什么叫狂热？法国的狄德罗说：“从狂热到野蛮只有一步。”

　　张松就是因为“狂热”进来的。曾任武术运动员的张松一次在集市看到有位摊主欺负他的老乡，便拔拳“相助”，最终因伤害罪陷入囹圄。

　　张松给焦延峰的两句忠告：

　　一、 不要有太强的地域性，那样显得咱男爷们儿狭隘。

　　二、 胜利时别太忘形了，别让外地人笑话咱大连人肚子里存不住二两香油！

　　吴彦明最成功的一次“突破”

　　吴彦明是打右后卫的。说实话，在场上他球踢得并不好，难得有一次精彩的带球突破。

　　可吴彦明却成了监狱的一位小名人，《走向新岸报》表扬他是跑得快的人。这不是因为他在球场上的突破，而是由于他场下的“冲刺”。他与其他7名犯人一起，通过严格的自学考试，在狱中拥有了一张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大学文凭。

　　那晚，他在自己的日记里记下了英国哲人瓦特·埃罗特的一句名言：

　　“毅力不是长跑，而是接连不断地冲刺。”

　　“守门员”

　　被判处有期徒刑14年的张东入狱不久，正赶上足球比赛，他身体瘦弱，不堪奔跑，便自告奋勇做守门员。

　　能守住大门不被敌手攻破是不太容易的一件事，因为稍不留神，那神出鬼没的足球便会应声入网。

　　有些文采的张东把那随时可能射向自己的足球比作人的贪欲。他说，从今往后，生活中他不会再让它射入自己的思想。

　　张东终于没有当上守门员。但就在落选的这天，他被通知调到犯人医院药剂组管理各种药品。

　　他心里想：我一定守好这道“门”。

　　老婆对他亮了 一张“黄牌”

　　他叫孙志双，也被吸收进监狱球迷协会。然而，精彩的比赛或胜利的狂呼却没有舒展开他的愁眉。他整天郁郁寡欢，沉默不语。

　　监区的警官看出了孙志双的心病。几个月来，孙志双的妻儿始终没来探监。

　　监区警官数次与孙志双的妻子联系，劝说她给逆境中的丈夫以情感与道义的支持。终于，孙志双的妻子出现在“亲情接待餐厅”。临别时，妻子把一家3口的合影照片塞进了他的手里。

　　监区警官戏谑道：小孙，你老婆给你的照片是一张“黄牌”。好好改造吧！别被罚下场了。

　　走出“难关岭”

　　刚入监的服刑人员总是把南关岭写做“难关岭”。的确，蹲监狱无疑是人生的一大“难关”。

　　“服刑人员球迷协会”的成立，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了罪犯孤独、寂寞、惆怅、压抑的心理状态，使他们增强了认罪服法、安心改造的自觉性，犯人违纪率大为降低。2003年，有417名服刑人被减刑，34人被评为省劳动改造积极分子，187人获监狱奖励。

　　卢梭说：人生有两次诞生，一是出现在这个世界的诞生，一是进入生活后的诞生。对出狱的服刑人员来说，当走出监狱大门的那一刻，他们便有了“进入生活后的诞生。”某钢厂工人吕国焘，儿子在市少年队踢球，为给儿子筹集训练费走上盗窃的道路。他因积极改造被减刑4年半后释放。他的临别赠言是：“我还会去社会上拼杀，但我会遵守法律——人间比赛的规则！”

　　迟尚斌话“红牌”

　　11月26日，足球名帅迟尚斌一行来到南关岭监狱“帮教”。初愉监狱长、魏兴国政委亲自陪同他们参观了国家投资上亿元建成的新监舍。这些知名人士对这里的环境、设施与管理赞不绝口。

　　迟导等一出现立即在监区内引起强烈轰动，连执勤的武警也跑来与迟尚斌等人合影留念。

　　迟尚斌给“南关岭监狱服刑人员球迷协会”的赠言是：

　　“热爱足球，热爱生活，接受改造，重塑人生。”

　　这句话被随行的著名书法家王可俊当场写成条幅，被大墙内的球迷视为至宝。

　　对于服刑人员，厚道善良的迟导依然是满腔热忱。他用足球规则打了一个形象的比喻：“人犯了错，会领到一张黄牌，这只是警告，而一旦犯了罪，就会吃“红牌”，禁止你再进行社会游戏。这是公道，也是正义！但罪不至死，你依旧有重新上场竞赛的机会。郝海东、孙继海都曾被红牌禁赛，但愿你们也会有一个辉煌的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