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见习记者李欢本报记者刘敏文/图

　　舒城县是国家级贫困县，属大别山区。近日，当记者来到该县千人桥中学，说明采访意图后，该校校长孙发明及其他几位学校负责人几乎不约而同地说出一个名字：孔顺。19岁的孔顺是该校高三（2）班的学生，他今年能考上皖南医学院，是因为姐姐孔莉给了他机会。

　　记者决定去寻访孔顺，走进那片熟悉却又陌生的热土。临行前，千人桥中学赵红兵老师怕记者迷路，一再告知，孔顺的家很好找到。

　　三间瓦房“风雨飘摇”

　　孔顺家所在的孔代庄，是一个离县城约五六十公里的小村庄，庄子上有10多户人家，以孔姓为主。庄子里的一位老人告诉记者，庄里惟一的一处平房就是孔顺的家。记者此时才醒悟，为什么之前赵红兵老师一再说孔顺的家容易找。孔顺的父亲孔凡仓去江苏打工了，大他三岁的姐姐孔莉已嫁为人妇，现在家里只有孔顺和母亲刘启菊。

　　孔顺家的三间瓦房子，其中两间是土砖砌成的，只有一间砌着红砖。原来，孔家在三四年前住的都是简易土房，一到下雨屋顶就会漏。后来，孔顺的父亲打算用打工赚的钱盖所新房子。可是，还没盖到一半，没钱了。于是，造就了这所“半土半洋”的房子。记者在孔家仅有的两张凳子上坐下，环视四周，屋内厅堂的墙壁呈现出斑驳的裂痕，一些地方已出现巨大的裂缝。

　　刘启菊说，屋子没有修过的一侧曾经坍塌过，因为没钱修补，只好再用土砖将坍塌处暂且顶起。孔顺上学的时候，母亲刘启菊就让儿子尽量少回家。刘启菊解释说，家里实在没钱“整整屋子”，她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屋子不知什么时候就塌了下来。“要是砸着人，怎么办啊！”刘启菊担心地说。

　　姐姐因弟弟而“倒下”

　　在孔顺和姐姐孔莉出生前，父亲孔凡仓就为自己的子女想好了名字，女孩就叫孔莉，男孩就叫孔顺，寓意“顺利”。这名朴实的农村汉子并不指望这个家能有多么富贵，只希望自己的孩子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姐弟俩感情很好。孔顺说，姐姐孔莉打小就聪明，学习成绩也好。初中毕业那年，孔莉考取了县城的一所重点高中。然而，面对困窘不堪的家境，孔莉选择了放弃，而是将读书这个近乎“奢侈”的机会让给了弟弟孔顺。做出抉择的那一天，孔莉哭了整整一夜。随后，孔莉孤身一人去江苏昆山打工，为弟弟攒学费。临走之前，孔莉让母亲刘启菊不要告诉弟弟，以免弟弟知道了伤心，影响他的学习。

　　可谁也没想到，孔莉去昆山打工不久便发生了严重车祸，在医院里重度昏迷了40多天。为救女儿，孔凡仓夫妇借了数万元的高利贷。看着病床上插着氧气管、不省人事的女儿，刘启菊说，他们夫妻俩整日以泪洗面，万分伤心。性命总算保住了，可是孔莉却留下了诸多后遗症，智力和反应力明显下降。孔顺告诉记者，当病后初愈的姐姐回到家的时候，他都有点不认识了。原本聪明、说话伶俐的姐姐，现在很少说话，脾气也变了，常常喊着头疼。

　　“我那时候读高二，爸妈都去了昆山照顾我姐了，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一个人的时候总在想，如果姐姐还在读书，就不会出车祸。姐姐都是为了我呀！”孔顺的声音颤抖起来，他紧紧咬住嘴唇别过头去。在一旁的母亲早已哭了起来。

　　三年从没吃过晚饭！

　　孔顺高中三年都住校，每个月的生活费大约在40元左右。他每天早上花两角钱喝一小碗稀饭，中午就啃两个馒头充饥，偶尔也会从家里带些咸菜。迫于窘困，孔顺从来不吃晚饭。孔顺寝室的室友告诉记者，晚上学习时，孔顺常常饿得全身发抖，只不停地喝水。

　　孔顺在学校里的窘迫，从来不向母亲提起。刘启菊去学校看望儿子，有时会带点钱想让儿子尽量吃好点，可孔顺每回总是对母亲说自己的钱够用了。由于长期饿着肚子，孔顺患上了严重的胃病。孔顺说，看见别人吃着饭，觉得米饭原来是那么香。“要是在家，多喝点水睡觉也就熬过来了。可是，高中晚上要自习，我还想多学点，所以就只能饿着。”孔顺说，高中三年他没有因饥饿而放弃学业，因为他还有更多的梦想。

　　在学校里，孔顺的生活用品、文具都是老师和同学们送的。孔顺惟一的一个“贵重物品”，就是他花20元钱买来的单放机。孔顺告诉记者，每次考试，他的英语听力总是得不到高分，心里很着急，所以才想着要买个单放机。为了这个20元的单放机，孔顺整整攒了好几个月的钱，在这期间，孔顺甚至有时连早餐都不吃来省钱。

　　人生忧患坚强“数”完

　　赵红兵老师告诉记者，一想到贫困学生，许多人可能会想到孤僻、性格古怪、不愿与人交往等等，但孔顺却是一个很活泼、开朗的孩子，经常会跟同学一起打打篮球，相互间开开玩笑。“孔顺这孩子自尊心强却并不自闭，性格坚强却并不拒人千里，他是以一种健康、正常的心态面对着贫穷”，赵老师说。

　　饥饿会造成注意力分散。孔顺对付饥饿却有他自己的一个“绝招”。为了让注意力集中起来，他常常会突然在课堂上站起来。为了不影响其他同学学习，孔顺主动要求坐到了教室的角落里。班长宋俊杰告诉记者，临近高考前，孔顺每天晚上都要在宿舍里做一会儿俯卧撑，为的是以健康的身体去迎接高考。“孔顺说他不能倒下，他一定要参加高考”，宋俊杰说。

　　记者向孔顺提起这些，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地笑了。孔顺说，在姐姐出事之后，他曾经想放弃读书。但是，每次回到家，看着从外面拾破烂回来的爸爸和一个人下地干活的妈妈，想着为了他放弃自己前途的姐姐，他就会产生一种力量。正是这种力量支撑着他挺过一次又一次饥饿的痛苦和精神的磨难。

　　孔顺有一本摘抄本，记者在摘抄本的一页上发现了这样一句话：“如果人生是用忧患的珍珠穿成的项链，我要用坚强数完它！”

　　希望别人不再受苦

　　今年8月12日，孔顺拿到了皖南医学院大红的录取通知书。当他跑回家把通知书给母亲看时，母亲刘启菊高兴地像孩子般蹦了起来，远在江苏昆山打工的父亲听见喜讯，告诉儿子开学前他一定会回来，他要亲自送儿子上学。然而，这天大的喜讯中也含着忧虑。孔家目前仍有3、4万高利贷未还清，而孔顺第一年的学费、杂费等费用要6000多元。一提起费用问题，孔顺的神情变得黯然。“我很想读，但家里没那么多钱。如果实在不行，也只能放弃。”孔顺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这些话。这时，坐在一旁的母亲刘启菊对儿子说：“不行，我就是砸锅卖铁不吃不喝，也要供你上学。”

　　孔顺告诉记者，家庭的磨难、父母的病痛，以及姐姐车祸后的痛苦，让他印象深刻，他一刻也无法忘记，所以他报考了医学院。他说，他想出来当医生，为人治病，让别人能够活得幸福，不再承受痛苦。

　　记者采访结束后，孔顺坚持要送。在记者来的那条路上，也是孔顺艰难求学走过无数次的那条路上，孔顺边走边说，要是能去上学，他想让爸爸带上姐姐一起去。“让姐姐也看看大学什么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