链接:陆步轩自述
“两年的时间里我自暴自弃,一夜一夜打牌赌博,直到有一天一个声音出现:再这样,你的一生就毁了”——陆步轩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苏度报道
时下,有一本刚出版不久的书登上了各大网站读书频道的排行榜,书名叫《屠夫看世界》,作者就是曾以“北大才子卖肉”新闻成为舆论焦点的陆步轩。
事过境迁,现在的陆步轩对人生有怎样的看法,他对以后的生活又做何设计?8月22日下午,身在北京的陆步轩接受了《国际先驱导报》记者的专访。
“再这样,一生就毁了”
《国际先驱导报》问:这次回北京,回北大了吗?
陆步轩答:昨天和同学去了北大,这也是毕业后第一次回去,确实有很深的感受,具体的……?就不说了吧。
问:和老同学聚会,他们的处境也许都比你好,你会不会有心理压力?
答:看到同学后,才发现他们中有的人比我经历还丰富、还悲惨,但大多数人的现状都比我强得多,他们一个人的月收入比我们一家的都多得多,我的心态好,没觉得与他们有距离,同学间的友谊是纯真的,我这个人也容易知足,说实话,如果心态不好,我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和同学聚会时,有一个同学的话说得很好,他说:“你用了十多年时间卸下了北大这个沉重的包袱,那是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啊。”
其实,换个角度想,时间是最好的心态调节的良药,时间长了,就觉得和周围人差不多了,别人能干的事情我也能干。
问:现在想来,你觉得北大给你的人生带来的好处是什么?
答:有一阵子,我办工厂失败,又和前妻离婚,身体又突然得病,一切都垮了,我的内心崩溃了,我开始自暴自弃,一夜一夜地打牌赌博,这样的日子我过了两年啊,内心里一片麻木,还安慰自己说我毕竟在以“打牌”维持生计,渐渐的,我的内心在受煎熬,到最后,这样一个声音出现了:再这样下去,你的一生就毁了。
“一生都毁了”这句话让我惊恐,我还想着我北大的同学肯定过得都比我好,是的,“都”比我好!我可以接受他们比我强,但我不能接受我现在这么惨,我决心和这两年的生活告别。正好有一次有的牌友被公安局给处理了,我也不敢玩了。
不玩了,干什么呢?呆着实在无聊啊,我就又去看书看报,一点一点的,我回到了有秩序有“知识”的生活。
现在想来,我之所以对赌博说戒就戒了,还是北大的求学经历救了我,它让我无形中拥有了强大的精神理性,还能有内心的自省与自责,也算有一点层次吧。
下本书叫《小本生意》
问:除了社会原因以及自身原因,你觉得造成你坎坷经历的文化方面的原因是什么?
答:确实有文化方面的原因,那时的社会文化注重的是名份,比如你是否在一个国营单位,是否是什么“长”,我也是这么想的,在原来的单位我一直被看做临时工,因此我就受不了。现在的社会文化则讲究流动性,更加注重自己的感受,没有太统一的“对比”的标准,我的许多同学都离开了过去的单位。如果我毕业时是现在这种文化,我的人生也许是另一个样子。
问:你在书中把自己定义为社会的“丑角”,为什么这么说?
答:我敢于承认自己是一个“丑角”,我就是一个反面教材,我愿意把自己解剖给人看,写这本书的时候我经常想到现在扩招后面临毕业压力的大学生,我由衷地希望他们能够从我的经历中吸取与社会打交道的教训。但我反对现在的大学生也去开商店或者卖肉,上了大学就有了一定的专业知识,不用,可惜了。
问:会写下一本书吗?
答:会,下一本书我给它起的名字叫《小本生意》,写写我身边这些做小本生意的人,我就是他们中的一员,知道他们的辛苦,知道他们损失了几十元时的内心的痛苦,知道他们总担心明天就被迫关张的恐惧,知道他们都没什么理想,甚至就是瞎混,他们的一生被定型在那里,但他们,在中国有那么多,他们的生活应该被关注。
问:你怎么评价现在的生活?
答:现在我真的很知足,到一个“文化”单位上班,工资有保证,认认真真地编“地方志”,业余时间为奔小康努力着(肉店由家人经营),还能写点自己想写的东西,真的很好。
问:还有梦想吗?
答: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古书上看到的,三个人在一起吹牛,一个说我要赚钱成为大富翁,一个说要成仙,另一个说要兼而有之,我的人生梦想像第三个人,就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问:“骑鹤下扬州”指什么?
答:就是成仙。
问:对你来说呢?
答:(沉吟了一会)就是终于能干自己想干的事情。#
记者后记
也许是当年接受采访的次数很多,也许是对一些媒体的报道不太满意,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陆步轩的语气显得过于“冷静”,但他却很真诚,他多次平静地说对社会而言自己就是反面教材;谈及坎坷经历的原因,他着强调:“自己这方面有很大原因”;谈到与现在北大同学的对比,他更是坦言太不如他们,并且给记者举例说明如何不如对方,但他还是要与这些比他强的同学一次次见面,因为“我们有纯真的友谊”。
他把一般人视做“面子”的东西都平静打碎,他的内心有种让人几乎肃然起敬的平实。他的心态是:在一切比我强的人面前,我要过好自己的生活。
他告诉记者他是一个不喜欢出名的人,其实,在卖肉的时候他对生活也很满足,他的遗憾与其说是作为北大人才被埋没,不如说是对学术以及文字生活无法继续的遗憾,现在,这一遗憾已经弥补,说到现在的生活,他的语气是上扬的,甚至有点“得意”,尽管他的月收入只有1000元,尽管他的单位清贫到连买一个100元的字典都要考虑。
他找到了完美的生活,只是,用了十几年的时间。(2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