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88岁高龄的刘白羽的家,映入记者眼帘的都是书,走廊里是书,工作室里是书,客厅里还是书。
刘白羽这样告诉记者:“我爱书。当我站在书架前,就觉得面前展开一个广阔的世界,一个浩瀚的海洋,一个苍茫的宇宙。”经历了战火纷飞、抛洒热血的战争年代,走过了改革开放、日新月异的建设时期,老人一生笔耕不辍。
“我最初的愿望是做一名小说家”
作为我国当代文坛享有盛誉的散文家,刘白羽的《长江三日》等众多优美的散文不知激荡了多少人的心灵,称他为“散文大家”确实毫无夸饰之嫌。而刘白羽坦言,“我最初的愿望是做一名小说家”。他最初的作品《冰天》、《草原上》都是小说,最初出版的两本书都是小说集。
后来,当刘白羽满怀着一腔爱国热情走出那个束缚他的封建大家庭,义无反顾地来到延安时,他便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党和国家。在艰苦的战争环境和繁忙的工作中,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写小说了,只能在晚上熬夜写一些短小的散文。
“就这样,我变成了人们眼中的散文家。后来经历了各种战争和伟大的和平建设以及改革开放,有丰富的人生经历。我一直想写几部长篇小说,表达我对缔造了共和国的那一代人的敬意。一直到退休以后,我才终于有时间可以进行一直钟情的小说创作。”可喜的是,在精力已经大大衰退的晚年,刘白羽仍然保持了旺盛的创作力。《风风雨雨太平洋》、《第二个太阳》等几部优秀长篇小说终于将他长久以来的心愿变成了现实。
如今已经88岁高龄的刘白羽仍然坚持着每天读书写作的习惯。“我现在年纪大了,一天只能写二三百字,可我一写起来,往往就容易忘记时间,身边的人不得不经常提醒我停下来活动活动、吸吸氧。我现在也只能写些短小的散文了。”
他说话的声音已不再那样浑厚,但他那端正笔挺的坐姿仍然透着军人特有的刚强气质。
眼含热泪,追忆铁马金戈年代
他曾经站在天安门广场亲眼目睹日军坦克呼啸而过,忍受了坦克碾压在心头上的痛苦;他曾经抱着死也不做亡国奴的抉择,一路辗转奔波,由北平到上海,由上海到西安,最终到了延安,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归宿;他曾经涨红着脸向毛泽东主席请缨上前线,并陪同美国记者卡尔逊跑遍了华北根据地,80多个日夜,昼伏夜出,穿行于战火硝烟之中;他曾经在内战一触即发的时刻奔赴东北战场,同战士们一起浴血奋战;他曾经在抗美援朝战场上蹲防空洞,在坑道里穿行……
战争年代已过去半个多世纪,但他依然深深眷恋着那段铁马金戈、热血冰河的岁月。多少次,他眼含热泪,情不能抑,因为悲愤,因为激动,因为喜悦,多少次,他暗暗叮咛自己记下来,把这一切都记下来,“留给没赶上战争,而又对父兄们的英雄事业无限向往的后来人———让他们知道胜利意味着什么,它又是怎样得来的。”
于是,那些丰富的经历、动人的情感从他的笔下奔涌而出,于是有了《幸福》、《政治委员》、《火光在前》、《对和平宣誓》;有了《第二个太阳》、《心灵的历程》、《风风雨雨太平洋》。
他的卧室就是妻子的灵堂
谈到自己的一生,刘白羽有些黯然地说,“我一生坎坷,不仅当年的老朋友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我的大儿子17岁时不幸早逝,1994年我的妻子也走了,今年就是她去世的第十个年头了。”说着,他指了指摆在客厅醒目位置的一帧相片,“那是我们金婚时在西湖拍的……”
这时太阳已近西沉,夕阳将金色的余晖洒落在他的脸上,泛出了老人目光里的一丝落寞。他拿起桌子上的《风风雨雨太平洋》,眯起眼睛,手轻轻抚着书的封面说,“这本书就是我和汪琦(他的妻子)在这间客厅里一起构思的……”好一会儿,老人似乎才从绵延的往事回忆中摆脱出来。“当年她去世的时候,吴阶平这些老朋友都建议我出去走走,好让我尽快忘掉丧妻之痛。于是,我到广州、深圳、珠海转了一圈。的确,人在外面不容易想到不开心的事,我回来的时候以为自己没事了。可没想到一到家门口就不行了,人们把我送到301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了,最后还是在医院住了半年。有人劝我把她的骨灰放在八宝山,我不能接受。把她一个人放在那里,太冷清了,我把她的骨灰捧回来放在了我的卧室。现在我的卧室就是她的灵堂。将来等我走了,也不要搞什么仪式,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把我的骨灰也带回来,和我的妻子放在一起……”
如今,许多的亲人朋友都离他远去了。在落日余晖的温馨中,在他深情想念老友、怀念亡妻时都依旧对生活充满了一腔热爱。
转自搜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