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背景：8月30日13时左右，位于沈阳市新城子区兴隆台镇的朝鲜族第五中学(朝鲜五中)校内发生一起枪击案，原物理教师李兴焕持枪闯进校园三楼办公室，对两名昔日的同事先后两次扣动扳机，化学教师金光秀头部中弹死亡，汉语教师赵永权因为枪未响而逃过一劫。

　　“因为仇恨。”按照事后李兴焕向警方的交代，死者生前在喝酒过程中曾把他的酒偷换成了尿。

　　“怎么能相信精神有问题的人说的话。”对于李兴焕的"交代"，死者家属否认两家有仇。

　　是什么原因引发枪击案？李兴焕精神上有何问题？案件背后又隐藏着什么？8月31日下午，记者到新城子区对此展开调查。

　　表面看来，这就是因仇恨而引发的一起校园枪击案：行凶者李兴焕和死者金光秀曾是同一中学教师，金光秀父亲在担任该中学校长期间，曾将李兴焕劝退离校，并且，案发后李还向警方供述曾遭过金的戏弄……

　　但当记者走访了李兴焕的身边人，想进一步了解李兴焕，并试图通过他们还原其案发前的人生轨迹时，却发现“案件也许不仅仅是仇恨这么简单”。

　　校园内的枪声

　　“砰……”“啊……”意外的枪声和惨叫声打破了校园的寂静。

　　一切都在意外中发生。

　　8月30日13时，因为大部分老师午休回家，学生还未正式开学，整个朝鲜五中的教学楼里显得格外安静，在三楼德育处办公室内坐着的汉语老师赵永权和化学老师金光秀，正忙着上网查资料。

　　“他来干什么？”事后赵永权回忆，当时他和金老师无意中看到李兴焕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里，而且当时两人都很意外。

　　早在八九年前，当时还是学校物理老师的李兴焕就因为“精神有些问题”而被学校劝退。

　　“进屋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出办公室。”对于李兴焕莫名的行为，感到意外的赵永权停下手里的工作，“还以为他要问什么。”

　　仅仅过了几分钟，就当赵永权和金光秀继续工作后，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砰……”“啊……”意外的枪声和惨叫声打破了校园的寂静。

　　赵永权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空气中弥漫着烟雾，同事金光秀趴在了电脑的键盘上，鲜血不断从头上的小洞中流出……李兴焕在不远处站着，手里拿着枪。

　　没等赵永权反应过来，枪口已经对向自己，“吧嗒”，赵永权眼睁睁地看着李兴焕扣动了扳机。

　　又一个意外，这一次不仅仅是赵永权自己。

　　扳机扣动后，枪并没有响，此时，赵永权被惊呆在原地，而李兴焕转身慢慢退出办公室，但枪口仍对着赵。“我看清枪是自制的，15厘米左右长，上下并列有4个枪管。”

　　“要不是子弹没响，也许我也和金老师一样了。”赵永权回忆当时的情景仍然心有余悸。

　　金光秀因右侧头部有个直径约0.8厘米的洞，经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枪杀缘于“仇恨”

　　李兴焕向警方“交代”，之所以要枪杀金光秀等人，是因为“以前的仇恨”。一些对李颇了解的人认为他对警方那么说“因为他精神有问题”。

　　李为什么要对金光秀两人开枪？他们之间是否有恩怨？

　　金光秀的父亲金星辉告诉记者，案发后，李兴焕向警方“交代”，之所以要枪杀金光秀等人，是因为“以前的仇恨”，平日里他总感觉到同事瞧不起他。

　　据李兴焕“交代”，一年前他被学校停职后，一直怀疑是同事在故意害他，因此心里十分不平。

　　一个事实似乎佐证了李兴焕的说法，学校确实“因为李兴焕无法从事教学”将其停职，而当时的校长正是金光秀的父亲。

　　另外，李还交代，他之所以第一个找金光秀，是因为在案发当日，他突然想起以前在一次与金光秀喝酒时，金曾把酒偷换成尿给其喝下。

　　金光秀的父亲，朝鲜五中原校长金星辉，9月1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对李兴焕的交代做出了质疑，其一，一年前被停职是不正确的，停职具体时间记不清了，但至少也有八九年；况且，在停职期间，学校还照常给他开工资。另外，儿子金光秀为人平日很好，他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将酒换成尿让金光秀喝下)，并且儿子也从来没有和李一起喝过酒。

　　因此，金星辉认为，这起枪击案不是因为仇恨他个人和儿子才发生的。

　　按照金星辉的说法，记者先后到学校和新城子教育局求证，几乎所有认识金光秀的人都认为金光秀“很团结人，人很好，对学生也好”。

　　几乎所有接受采访的人对李兴焕的“交代”都表示质疑，一些对李颇了解的人认为他对警方那么说是“因为他精神有问题。”

　　因“精神问题”被停职

　　“就是在1996年，我们突然发现他平时总是自言自语说些莫名的话，还有不少学生反映李老师上课时也是这样，行为反常，很害怕他。”

　　“他刚分配到我们学校时人很正常。”据该校副校长朴京辉介绍，李兴焕今年38岁，1991年从沈阳某专科大学物理系毕业后分配到朝鲜五中教物理课。

　　在朴副校长的记忆中，李是一名很老实的教师，平时不爱说笑，和其他老师也很少接触，专业课教得还行，曾代教过政治课，从到学校开始，就一直住在学校给他安排的单身宿舍内。

　　“就是在1996年，我们突然发现他平时总是自言自语说些莫名的话，还有不少学生反映李老师上课时也是这样，行为反常，很害怕他。”提起李兴焕为什么被学校停职，朴副校长告诉记者，害怕影响学生，并且经过观察，发现他确实“精神上有些问题”，学校经过商量，就劝他不要再来上课了。

　　为了进一步了解李兴焕，9月1日，记者来到李的老家———新城子区兴隆台镇兴光村大营子屯，李兴焕的家，因母亲去世而变得破烂不堪。

　　在记者采访的数位村民中，几乎很少有人能说出关于李兴焕的具体细节来，大致的说法是很少回村里，不爱和人说话。

　　“五叔人很好，学习一直很努力，是兄弟五人中惟一的大学生。”在村民带领下，记者找到了现在在村里的李兴焕的亲属，李兴焕二哥的儿子李智勇。

　　“记得我在朝鲜五中上初一时，五叔教政治，他一切都很正常，只是不爱和别人说话。”对于五叔突然持枪杀人，李智勇很惊讶。

　　家庭变故打击不断

　　侄子李智勇回忆，有一次，李兴焕突然后半夜骑摩托车来到奶奶家，说在机场有个韩国人要接他们全家去韩国。任凭李智勇的父母怎么劝，李兴焕就是坚持。

　　据了解，李家一共兄弟5人，李兴焕最小，目前父母都已不在，老大在吉林居住，老四居住在韩国，老三杀人潜逃，老二因为意外死亡。

　　“一切都很正常，直到三叔有一天因为琐事和村里人发生争吵而将对方杀死。”对于李兴焕精神有问题是不是与这件事有关联，李智勇也不能肯定。

　　“另一个可能与感情有关。”李智勇想起一件事，“五叔以前处过一个女朋友，但不知道因为什么没有成。”

　　“记得五叔曾因为女朋友和一个男的吵起来。”李智勇回忆，大概在1994年前后，一次他到李兴焕的宿舍玩，正看见五叔和一个男的吵得面红耳赤，还听那个男的说，以后让五叔离那个女的远点，“以后发现他的脾气越来越不好。”

　　“不知道五叔是不是与这两件事有关。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家族没有精神病史。”李智勇说。

　　“自从因为精神问题被学校停职后，他偶尔来村里看望奶奶，但行为已经很奇怪了，经常后半夜骑摩托车到村里来。”李智勇清楚地记得，有一次，李兴焕突然后半夜骑摩托车来到奶奶家，说在机场有个韩国人要接他们全家去韩国。任凭李智勇的父母怎么劝，李兴焕就是坚持。

　　“我们明知道他在说胡话，但没办法，大半夜打车到桃仙机场，足足等到天亮，也没见到任何人。”李智勇的母亲告诉记者，那时我们知道他是真的有些问题。

　　“我曾劝过五叔到医院检查一下，但他说没事。”李智勇后悔没有坚持，“没想到那件事后，五叔的行为更是反常。”李智勇所说的事是指在2002年前后，先是李兴焕的母亲去世，接着不到半个月，就是李的二哥、李智勇的父亲因为意外死亡。

　　“另外，五叔心里一直有个梦想，就是能出国。” 在李智勇的记忆中，不知道听说过多少次李兴焕表达想要出国的想法，“因为四叔在国外，五叔一直希望四叔能帮助他出国，直到最近也无音讯。”

　　按照李家亲属的说法，正是一个接一个的打击，逐渐使这个本来就性格内向的李兴焕变成“有问题的人”而最终走上犯罪道路。

　　“仇恨所有幸福男人”

　　李已近不惑之年，至今仍单身，一直住在学校给他的一间半宿舍里，“其实，他仇恨的不是某个人，而是所有结过婚的生活幸福的男人。”金星辉分析。

　　“其实，我对李兴焕所做的一切，他不应该仇恨我。”死者金光秀的父亲金星辉不理解李为什么杀他的儿子。据了解，在李兴焕停职的9年时间里，学校照常给李开工资，另外，在李兴焕母亲和二哥去世时，金星辉还帮助料理后事。

　　“我们也说不清他精神上到底有没有问题，他一直没有做过鉴定。”朴副校长说。

　　“其实，他仇恨的不是某个人，而是所有结过婚的生活幸福的男人。”金星辉分析。

　　事实上，通过对李案发前的一些具体细节还原，我们不难发现，李兴焕所仇恨的对象并不明晰。一个事实是，李已近不惑之年，至今仍单身，一直住在学校给他的一间半宿舍里，而学校与他同龄的男老师，都已结婚并且生活过得不错。

　　“每次去他家里，房间里总是有一股异味，屋里很乱，另一半间房子，既是他的仓库又是他的‘实验室’，平时总拉个帘子，谁也不让看。”朴副校长这样形容停职后的李兴焕的生活，满脸胡子不刮，头发很乱不理，身上很脏不洗，经常把自己关在那个实验室里不知道在弄些什么。朴副校长说，李平时就很爱搞小发明。

　　“房间很乱，到处是一些黄碟，在他的仓库里，有不少钢板等铁制类的物品，他每个月的工资几乎都花在这方面。”李智勇形容自己的叔叔一天神神秘秘的。“好几个月电费都在600元左右，收费的看到五叔的样子都被吓跑不敢收了。”与此相关的一个事实是，李的手枪在被警方缴获后发现，手枪是由钢管等物品自制的，可以打两连发，子弹是钢珠的。

　　李兴焕持枪杀人事件发生后，有媒体报道，警方表示李的行为看起来完全是有意识的。

　　李兴焕到底有没有精神问题？据记者了解，李目前正被警方刑事拘留，等待精神鉴定。（本报记者 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