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卡特里娜”飓风横扫美国墨西哥湾沿岸所造成的巨大灾难，每一个有良知和正常的人类情感的人都感同身受。但是，“天灾”后所发生的触目惊心的“人祸”却逼迫我们在惯常的视角外换一种角度去观察。据媒体报道，在这场灾难中，一些人趁火打劫，抢劫、强奸事件层出不穷。在数以万计的难民避难的大型圆顶体育场里发生了令人发指的惨剧。

　　这种末日景象让人难以置信。按理说，即使一个社会的群体在一个没有剧烈波动的秩序中彼此没有多少情感上的联系，人际关系冷漠，但若出现重大的意外事件或灾难，诸如战争、自然灾害、恐怖袭击，他们也会“突然之间”发现大家原来是一个命运共同体而团结在一起，共同抵御威胁。但是，在这次美国飓风灾难事件中，我们却惊奇地发现不是这样。随着灾区的混乱，一种无政府状态也诱发了一些令人齿冷的行为。这让人严重怀疑：难道随着秩序的破坏，没有惩罚恐惧和外在的强力约束的人也成了魔鬼？难道人类几千年的文明成果、能够有效地保持一个社会的良性运转的文化观念、伦理道德等价值符号体系不足以抑制人的兽性，而只是像一层薄薄的纸一样，一捅就破？

　　换言之，随着“压抑”的解除，文明是否也会遭到摧毁？

　　这是一个我们从未认真思考过，甚至也很难意识到的问题。早在20世纪初，弗洛伊德就对“文明社会”建立在对人的本能欲望的压抑基础上进行了令人信服的阐述。

　　其后西方一些学者发展了他的观点，认为除了对本能欲望的“基本压抑”外，统治者出于对其统治的维护还需要对人的怀疑和批判意识等进行“过度压抑”。在今天，我们还可以发展这一观点。事实上，压抑是全方位的，它可以泛化为一种社会对人的“教化”———正是由此人才能从一个“动物”变成一个“社会人”，符合社会的角色期待。

　　人除了生理上的生存外，还存在心理上的生存，对于现代人来说，后者乃是构成其心理内容的核心动力。

　　而“文明社会”对人的压抑也即意味着人按社会的要求进行社会化，以“超我”（后天的伦理道德观念等）压抑其“本我”（人的本能欲望等）的内容，把它关进笼子。但一个社会的社会化和文明程度越高，沟通“超我”与“本我”，使一个人成为一个真正属于他、并能保证他的心理生存的“自我”（个体关于他的人格、主体性等方面的意识内容）的地盘就越多地让“超我”所盘踞。也就是说，许多所谓的“他的”东西根本不是他的，而是社会的。就伦理道德等价值观念来说，个体对它们的认同并不逻辑地表明他从内心里认同它们，而只不过是在惩罚恐惧的驱动下认同于它们所建构的秩序，而它们在他的内心里的秩序并没有建构出来。这样，一旦秩序被破坏，社会陷入无政府状态，人的压抑就得到解除，惩罚恐惧不复存在，人将变成魔鬼。

　　如何不仅仅是以社会的秩序来约束人，而是同时在人的内心里建立一个秩序，使它在社会秩序被破坏时仍能约束人的行为？由飓风后的人祸所得出的这个思考，将刺激到“文明社会”的神经。

　　石勇（北京市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