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1日，九段中学教师增田都子接受采访。

　　曹鹏程 摄

　　9月1日，日本迎来新学期的第一天，但千代田区立九段中学（以下简称九段中学）的增田都子老师却不能去上课了，因为在东京都教育委员会（以下简称东京都教委）看来，她触犯了“诽谤中伤公人”之戒。

　　55岁的增田已经当了32年中学老师，算上九段中学，共在4个区的公立中学任过教。增田老师并非第一次受处分，有过“前科”：在足立区12中，因为她教的学生不肯出声唱国歌《君之代》被警告；在足立区16中，她在课堂上讲冲绳战争和美军在冲绳的现状而被批为“反美教育”，停职两年；后在九段中学复职，这次是第三次受处分。

　　“纸上讨论”说出心里话

　　8月31日下午5时，记者见到了刚从校长那里听到警告处分的增田老师。处分的内容除了通报批评、减薪水外，还要停课，去东京都教委办的教师培训班“研修”。

　　此前，《朝日新闻》的记者打电话询问增田老师时，她还不知道此事，但31日早晨，《朝日新闻》、《读卖新闻》和《产经新闻》等媒体纷纷报道增田被处分的消息。当天下午3时，校长从东京都教委处正式得到强制命令———必须处分增田。得知不能上课的增田老师愤愤地对记者说：“不考虑学校、家长和学生的意见，就背着当事人作出处分决定，还悄悄地先捅给媒体，日本的教育界真是完了。”

　　九段中学有430多名学生，增田老师教的是初三的社会科公民课，共有110多名学生。在讲日本民主制及和平宪法来历前，她会使用各种教材进行辅助教学，以便让学生们更好地了解近现代史。这部分辅助教学包括6部分内容：一是思考明治时期日本富国强兵的政策，包括日本资本化的进程，对外扩张经过等；二是思考天皇制和军权的强化过程等；三是思考战争电影或纪录片，包括描写日军南京大屠杀和731部队的《侵略》，描写印度人民反抗英国殖民统治，描写希特勒屠杀犹太人的纪录片等；四是思考战争责任，包括介绍日本二战时期的历史、战后的国际评价等；五是思考现在日本的宪法，包括自卫队、安保、靖国神社、教科书审定制度等；六是思考现代日本社会，包括日本战后的和平路线、经济奇迹，鼓励学生记住历史、建设和平富足的日本等。

　　每一部分学习结束后，增田老师都会出讨论题目，让大家把自己的感想写在纸上。她把这种教育方式称为“纸上讨论”。

　　真实教学收到良好效果

　　1997年，增田老师把多年在课堂上收集的“纸上讨论”发言整理成书，名为《真实教给中学生近现代史》。记者翻看该书，发现了解历史真相后，学生们写下的发言非常感人。其中一个孩子看过纪录片《侵略》后写道：“日军简直是魔鬼，前几天看过希特勒的录像，他们比希特勒还坏，是日本人的耻辱。”有个孩子这样写道：“政府和我们的家长为什么要隐瞒过去的侵略战争事实？妈妈对我说，‘孩子不知道那些事没关系’。我们肩负着未来，我们有了解历史真相的权利和义务。”记者还发现，在思考现代日本社会部分的讨论中，几乎所有学生都对过去的侵略历史有清醒的认识，并以此为鉴满怀信心地面对未来，丝毫没有右翼宣称的所谓“自虐史观”会导致孩子自卑的后果。

　　在讲述真实历史的同时，增田老师还常介绍亚洲其他国家的态度。在她的备课资料里，记者不仅看到韩国总统卢武铉呼吁日本正视历史、改善韩日关系的“3·1致辞”，还看到她从人民网日文版上下载的两篇文章，分别是外交部发言人秦刚和中国驻日大使王毅有关靖国神社问题的发言。今年6月，增田老师以“致韩国总统的一封信”为题让学生讨论，在整理出来的讨论结果中，东京都某议员声称日本从未侵略过别国的讲话和扶桑社历史教科书的历史表述等内容被列举出来，增田老师把他们称为“历史伪造主义者”。东京都教委正是以此为借口给她扣上了“诽谤中伤公人”的帽子。

　　家长和同事纷纷伸援手

　　九段中学是东京都1945年成立的老牌名校，距离靖国神社很近。记者采访时正值暑假最后一天，学校里空荡荡的，几位老师聚在校门口谈论增田老师的事。见到记者，老师们纷纷表示非常同情增田老师，并说校长正和一些老师商量，准备给东京都教委写信，以“决定仓促无法安排”为由让增田老师先回来上课。

　　记者采访时注意到，九段中学的牌子上刻有一只大蜜蜂，增田老师告诉记者，这是学校的标志，意在鼓励孩子们要像蜜蜂一样努力学习、辛勤工作。实际上，九段中学的学生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增田老师的“纸上讨论”在这里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学生们学习历史的热情非常高，许多家长还主动给增田老师写信鼓励她，有的家长甚至也想来听课。校长和老师们也支持这种教育方式。

　　据增田老师介绍，老师们都是受东京都管辖的地方公务员，东京都教委已经3次命令校长对她作出处罚，校长尽量不予理睬，这次强行下达处分命令，校长只好选择对她作出最轻的警告处分。

　　当记者请增田老师谈谈日本的教育时，增田老师开始抽泣起来，过了5分钟，她才断断续续地说：“不许老师教孩子真实的历史，这就是日本教育现在最大的问题。无论历史的内容是好还是坏，都应该尊重事实，因为只有真实才是教育的生命。”▲

　　《环球时报》 (2005年09月05日 第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