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嬴

　　最近，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可谓喜出望外。在执意解散众院后，不但其内阁支持率一路走高，麾下自民党的竞选优势也日益明显。进入9月，日本3家全国大报和共同通讯社的民调显示，自民党很可能在11日的众院选举中单独获得半数以上席位，小泉的胜利看来指日可待。无独有偶，不久前《产经新闻》也搞了一次网上民意调查，结果又是小泉独占鳌头，成为日本战后60年来得分最高的首相。

　　小泉为何一枝独秀？让我们从日本网民的意见中一探究竟。一位27岁的男性网民说，小泉使我对政治产生了兴趣，与他相比，以前的首相都面目模糊。一位40岁的女性网民说，小泉首相是第一位用浅显易懂的语言说话的政治家。网民的评述虽然简单，却揭示出小泉“成功”的奥秘：正是由于把暗中操作的密室政治变成人皆能见的剧场政治，把平衡调配的交易政治变成一拼生死的决斗政治，政治才具有了贴近性，政治领袖才带上了亲民色彩。在一连串“戏法”中，小泉身兼编剧、导演、主角三职，卖力最大，得到的喝彩自然也最多。

　　在政治传播学中，符号的作用已被广泛关注。诸如“自由”、“民主”等符号，不仅传达信息，还影响甚至激发人们的情感，效力非常可观。结合日本来看，小泉的政治符号就是“改革”，而且经过长期精心运作，民众已基本认可了小泉与“改革”之间的等式关系。“改革”二字先是激发起民众对未来的美好想像，进而又将这种想像转化为厚望。众院解散后，小泉独领风骚全赖于“改革”符号的突显和巩固。

　　但这种小泉热、政治热却未必是件好事，因为它使人联想起20年前日本的那个泡沫经济时代。套用一下，甚至可以说，眼下日本正处于一个泡沫政治时代。日本政治的泡沫性最直观的表现是，尽管多数民众弄不明白邮政民营化法案的内容，却仍然坚定不移地支持小泉。这就像在泡沫经济时代，虽然人们弄不清房地产的门道，但还是趋之若鹜地去炒房。稀里糊涂炒房，是相信能赚钱；对邮政民营化一头雾水却继续支持小泉，同样是相信小泉的改革可以使自己受益。

　　然而，符号和现实之间的差距往往是巨大的。小泉改革能否使民众真正受益，有一组数字可以说明：2003年日本领取生活救济金的人数为134万人，比3年前增加了27万；自杀人数升至3万4427人，创历史新高。据日本卫生劳动部统计，2003年全国“非正式社员”，即临时就业人员的比例占总就业人口的35%，与4年前相比上升了7个百分点。而在临时就业人员中，月薪不满10万日元者（新毕业大学生正式就业者月薪约在25万日元左右）占四成，月薪在10万至20万日元之间者又占四成。以上数字显示出，正是在小泉执政的4年内，“1亿中产阶级”的均质社会被打破，日本呈现出弱肉强食、贫富分化的新格局。这种状况持续下去，真正受益的肯定不会是普通民众。

　　当然，日本经济的实力仍旧很强，近年来的复苏之势也有目共睹，但其中有两点需要辨明。首先，日本景气的逐渐恢复，与其说是小泉改革的功效，不如说是出口（尤其是面向中国出口）的直接拉动。最近日本多家报纸发表社论呼吁小泉重视对华关系，就是基于这方面的考虑。其次，一些调查数字并不能客观反映总体情况。以经济复苏的重要指标之一员工奖金为例，近两年确实有不少企业奖金额连年增加，但多集中于钢铁、造船、机械等受对华出口刺激的行业，另外还有一些企业是将大幅裁员结余下来的钱用作奖金发放，众多中小企业的员工及临时就业人员是无法沾光的。再如，此次小泉在竞选纲领中标榜自己任内失业率下降，同样是把散工、临时工列于计算之外。

　　“政治人物终将接受历史的审判”，这是日本前首相中曾根康弘的一句至理名言。若干年后历史将如何评判小泉尚不得而知，但撇去日本政治的泡沫，看清小泉改革的幻象，无疑有利于当下的人们得出明智的判断。▲

　　（作者是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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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环球时报》 (2005年09月07日 第十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