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铜豌豆,当不了煤老板
和张氏家族一样,山西的很多煤老板都在2002年火了起来。他们几乎都经历这样的场景:某一天的早晨,当他们从黑乎乎的炕上爬起来,一开门,发现门口站着几位揣着钞票端着笑脸的买煤人。此前,为了把煤卖出去,他们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当孙子。
在他们的印象中,也就是从这一天起,买煤的人就没有断过,而且越来越多。煤老板发现,根本不用出去推销,尽管坐在家里拼命挖,不管挖多少都不愁卖不出去,而且煤价还在节节攀升。
在2004年下半年,供需的失衡终于到达顶峰:为了确保买到煤,买煤人提前就把购煤款压在煤老板手上,“一压就是几十万,一定要你先收下,争得头上青筋直冒,生怕你收了别人的钱。”
事先没有人能想到会有这一天。娄烦县一位前任乡长回忆,2000年他一直想把乡里的一座煤窑包出去,结果开价每年2万元都没人要。后来好说歹说总算找到了一位矿主,出20万元包了20年。在2004年底,有人想以9000万元的价格转包下这座煤窑,可是这位矿主死活不答应。
“头几年不景气,很多煤老板都是亏本,看你能不能坚持下来。”这位乡长说,“就是短短几年的事,坚持下来的,现在都成了亿万富豪。”
煤老板究竟能赚多少钱?9月5日,晋城市沁水县的张进贵(化名)算了一笔账:如果井下的地质条件不错,包括兰花炭在内,每吨的成本不到80元。这80元,已经包括工人的工资、承包的费用和安全生产的投入,再刨去增值税、地税和个人所得税等税收,平均下来每吨煤的毛利润在150元左右。
33岁的张进贵去年与人合伙承包了两座煤窑,一座设计年生产能力为30万吨,一座设计年生产能力为15万吨。而实际上,这两座煤窑在去年的实际产量分别达到了40万吨和20万吨。60万吨的出煤量,意味着它们为承包者带来了近 9000万元的毛利润。
“一个设计年产30万吨的煤窑,去年的纯收入可以达到5000万元。一个小煤窑在一年内造就一个千万富豪,一点问题都没有。”张进贵估计,仅仅在沁水,就至少有上百位千万富豪。
即使是在煤质和井下地质条件相对较差的晋中市,每吨煤的毛利润也不低于100元。自称“实力不济”的宋实力“ 不敢贪大”,很多年来只承包了一个设计年产3万吨小煤窑,去年实际出煤5万吨,稳当当获利500万元。
但这样的生意并不是人人都能做的。“我才46岁,你看我头发都掉光了,我容易吗?”宋实力对记者展示了一下头顶,说,“那些钱都是提着脑袋挣回来的。”
在2000年的时候,井下“只出了一次事”,但这一年宋实力啥钱也没挣,反而赔了9万元。
大概也是从出事的那一天起,他就患上了“电话恐惧症”。如果在夜里,手机突然响起,一看是矿上的电话,他“全身的汗毛都会立即树起”,这一晚上,也就别再想入睡。
后来,他又患上“声响恐惧症”,有一次正在坑口和人说事,突然听到一声巨响,他以为是井下传出的动静,当场瘫倒在地,而实际上那只是一次爆胎。
宋实力掏出手机对记者说,现在除非是大事故,绝对不允许矿上随便打电话。整个晚上,他的手机也确实没有响过。
“我付出了这么多,坐个宝马也不为过吧?”他问。去年,他斥资140万元买了一辆全新的宝马750。
张进贵也不例外。他说他只要想到矿上的事,就头痛。惟一能够让他放松的地方,是娱乐场所。实际上,他没事就整宿整宿地泡在太原的各个歌厅,“这种地方不用费脑筋。”
或许,不是关汉卿笔下的铜豌豆——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也就当不了煤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