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园的香港迪士尼，开园首日内地游客占了1/3，带去了一幕幕“文明冲击”：有小男孩在睡公主城堡前光着屁股撒了一泡尿；有爷们在禁烟区吞云吐雾，还有人脱鞋将长椅当卧床等等。一时间，素质问题在全国引起一场大讨论。

　　从发飙到思考

　　一篇《内地游客在迪士尼园内不雅行为被曝光》的报道在网上引发激辩，网友的论调由最初的激动渐趋理性，反映出中国网民的成熟。

　　一边倒的反弹：凭啥说内地人不文明？

　　报道一上网，有网友难以接受被曝光的对象是“内地游客”，于是第一时间跳了起来：“亚洲人长得不都是一个样吗？难道他们额头上凿着‘内地人’三个字吗？说不定那是香港长洲居民或者日本鬼子的后代呢！”

　　有人则强调情急之下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想这个记者肯定没烟瘾，不知道上来是什么滋味，有很多人想戒都戒不了，难道烟瘾上来，我也要忍吗，我凭什么要忍，我来这里是放松的，玩的，不是来忍的！”

　　有人把不拘小节解释成“标准不同”：“生活习惯和素质的关系是什么？用美国的标准来衡量中国男人，跟素质有关吗？这是长期的习惯问题，怎么能乱和素质连在一起呢？”

　　更有人干脆不找借口，直接发飙了：“香港人看不惯我们，我们还看不惯他们呢！”，“大爷我花了钱想干啥就干啥，大不了下次不去了。”

　　辩解也好，发飙也好，丢脸是明摆着的事，“老虎屁股摸不得”更不是大国民应有的气度。在激动一把之后，网友开始就素质问题展开针锋相对的辩论。

　　激烈的争论：是素质低还是环境不好？

　　争论焦点之一是“都怪设施不好吗”。迪士尼在开园前曾爆出工作人员态度不好、试业时接待能力明显欠缺等负面新闻。于是有网友认为，迪士尼的设施和管理问题直接导致内地游客做出种种不雅行为：“如果迪士尼乐园提供了较完善的公共设施和服务，这种情况就可能避免。说白了，迪士尼就是一营利机构，收了我们的钱，就该提供完备的服务。他声称能接待3万人，可现在一万多就乱成这个样子，他的服务不该检讨吗？怎么能怪游客素质低？怎么能叫游客迁就它的服务不善呢？”

　　但持反对观点的网友则认为，就算设施不好，也未必人人如此：“实事求是地、平心静气地、总体来说，我们内地人的文明素质真是比不上港澳同胞的：要说人满为患，地铁够人挤了吧，但人人都是站在门口的两旁，让下车的人走了，才鱼贯而入的；我上过汇丰银行总行二楼，员工加顾客几百人在办事，都是静悄悄的，每人都站在黄界外不会越雷池半步的；等等……还有好多差别。不要动不动就以为是别人针对我们。我们还是要反省下自己做得不对的地方，这样我们才会有进步。”

　　争论焦点之二是“外国人能做的，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有网友强调“不雅”可不是中国特色：“我上半年作为访问学者在德国停留了半年，而在街边大小便的人，特别是在加油站的旁边随便便溺的人更是多(那里上公厕要收0.5欧元)。这难道说明他们的素质高吗？我们国人的素质就是很低吗？不文明的现象哪个地方哪个国家都存在，不要一味的去指责我们，如果大家想看照片的话，我也在欧洲拍下了他们许多不雅的镜头！”

　　但立即就有网友站出来说这一观点站不住脚：“难道外国人做的坏事，我们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去做吗？难道他们随地大小便，就证明这是文明的行为吗？”，“不文明就是不文明，干吗那么多的借口，借口只能显示自己的无知和愚昧。”

　　争论焦点之三是“媒体报道是撕国人的脸皮吗”。有网友责怪记者太多事：“每天有这么多小孩没书读，大人没工开的问题，你们不去报道，专挑这些小事，让人看了，只会丢国人的脸！”，“香港人在深圳的种种不雅，什么时候也拍下来让大家看！”

　　反对的网友则认为，这恰恰是媒体的责任所在：“媒体的职责，是如实地报道真相，正确地引导舆论。那么，见报的内容是虚假的吗？所有都有照片为凭。就算是只有一个内地人做了照片中所记录下来的行为，那也是真实的，对我们所有内地游客的形象有影响的。”，“内地媒体的报道，更大的作用在于提醒，提醒内地人外出时，如何注意自己的形象，如何让自己受到尊重。”

　　理性的反思：知耻近乎勇

　　真理越辩越明，经过一轮观点交锋之后，网友开始正视与反思我们的素质问题：“试想如果这是2008年奥运会场馆随处可见的景象，世界各国人们会认为这是‘中国的一大特色’，我们会有如何感想?”“知耻近乎勇。看了这么多的帖子；好像没有一个人知道耻辱。中国人；什么时候如果都爱干净；就像日本人和德国人那样；那么；我肯定；中国一定是世界一等强国。”

　　反思之余，也有不少网友为提高国民素质献计献策：“有人养成不拘小节的习惯，是因为平时没有强大的制度去监管他的行为，建议加强立法，像香港吐一口痰罚几百块钱之类的措施可以借鉴。”“关键还是教育，从小抓起。”“三代富才有一代贵，加强经济建设才是关键。”（梁倩薇）

　　小节惹来麻烦多多 卫生习惯被诟病

　　在一些欧洲国家，比较少见到中文指引，但厕所里却一般都有明确的中文指引“排队”、“冲水”、“洗手”等，用意不言自明。

　　外出露富招贼劫

　　7月29日，22名中国游客在马来西亚黑风洞景区游览时遭遇飞车党。有资深导游透露：中国人每次出游带的现金过多，一些游客不够低调，爱“露富”，这样就更容易招来偷抢。

　　遇到人多常插队

　　广东中旅出境旅游公司总经理俞康明很有感触地介绍，带团去法国的迪斯尼，栏杆设计成回字形，但一些中国游客不排队，拉开栏杆就往里钻。一些其他国家的游客很愤怒，问“是哪个国家的？”“我们做领队的都不敢说自己是哪个国家的，太丢脸了。”

　　公众场合爱喧哗

　　广东中旅营运副总监郑文丽回忆起自己带欧洲团的经历常常摇头，几乎在每一个环节都有不同的“惨痛”回忆。“有一次带一个团，一群人在飞机上打扑克，影响到整架飞机，有些华人实在忍不下去了就上前制止，但制止了多次都不收敛。”

　　强化规则敬畏是有效捷径

　　笔者注意到，面对迪士尼乐园开业首日内地游客的种种不雅行为，媒体几乎发出了一边倒的声音：多数评论者都认为这是一件丢脸的事情，应该深刻反思，然后就自然而然地谈到了公德和国民公共意识缺乏等等问题。不同的声音当然也有，《法制晚报》就刊发评论文章认为，迪士尼乐园的设施并非完美，因此“不该全怪内地游客”。

　　除了猛烈的批评之外，媒体提出的解决方案大致可分为“政府推动公民自省”以及“在社会整体的进步和改变中实现国民素质提升”这两种，关于后者，《新京报》同时表示“这是一个表象细微而内在纠结庞大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

　　媒体的声音，尤其是主流媒体的声音，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社会精英阶层的共识。但是不客气地说，在本次事件中，我们听到的媒体声音有深度的少，肤浅的多，动辄红脸反思，却鲜见新的东西，“反思”在多数时候都变成了一种毫无意义的重复劳动。至于建设性意见则更是乏善可陈，“政府推动公民自省”听起来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但是如何有效推动，如何真正自省，没有人给出答案。社会精英阶层尚且如此迷茫，普罗大众的困惑与犹疑则可想而知。笔者本来期待本次事件能够成为一个契机，社会各界能够有所触动有所行动，但是现在看来这是太过理想化了，触动尚且并不深刻，争议尚未完全止息，还谈什么行动呢？看来，这的确是“一个表象细微而内在纠结庞大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

　　内地游客的种种不雅行为与整个中国大陆的文化环境、经济环境有着密切的联系。中国人多数推崇“和为贵”，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做人原则，由此及彼，由彼及人，大家共同传染了一种不爱较真的通病，几千年来竟浑然不觉。这一天然的文化缺陷在缺乏沟通相对封闭的环境中，还是可以自我循环自我平衡的，“宽容”理念与“和”的精神被有效散播到每一个人的心里，成为过分纵容他人过分放纵自我的实际社会规范。这一点甚至涉及并投射到社会的各个方面，中国商人最爱说“和气生财”，他们强调情感因素大于其他因素，所以制度、规则总是容易被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超越或者践踏。

　　放纵惯了的内地游客一旦被置于不同的文化环境中，比如迪士尼乐园里，成为文化冲突的焦点，这一点都不令人意外。至于如何改变这种尴尬的状况，笔者的看法是：人本来是白纸一张，无所谓素质高低，关键是文化环境、制度约束存在缺憾。但是在强调教化或者教育力量的重要性之前，我们必须追问：现有的教化或者教育存在什么问题？如何去解决这些问题？否则只能是南辕北辙。况且，教化或者教育的力量发挥威力是一个长远的问题，它需要借助对文化的再度审视和改造来完成，其效果只怕几代人之后才能看到。

　　笔者以为，要想在短期内让这种尴尬状况有所改观，强化社会各种制度(包括经济、法律)的公正有效执行是一个可以努力的方向。相比完善现有制度而言，如何让现有制度产生最大效力，使个体对维护公共利益和他人合法权益的法规产生敬畏是更为迫切的问题。不难想象，一个对制度、规则怀有敬畏之心的旅游团，无论到哪里游玩，都应该是广受欢迎的“模范观光客”。（张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