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众院大选在日本政治史中具有分水岭意义。自民党“雪崩式”的胜利与草根阶层“超常温”的政治热情，不仅使日本遭遇了一次强烈的“政治飓风”，也将日本推进了一个大变局时代。

　　此次“政治飓风”的形成与上世纪90年代泡沫经济的破裂，与本世纪初泡沫政治的出现，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1990年，经济泡沫的破裂使日本步入漫长的经济衰退期。在“失去的十年”中，公众对经济不振、政治漂流极感厌恶，求变求强成为主流民意。2001年，小泉纯一郎高呼“改革无禁区”上台执政。在各种力量的综合作用下，小泉内阁一直维持着较高支持率，政治漂流终告段落。但与此同时，日本政治的泡沫性也开始显现。其基本特征是：“口号政治”盖过“实干政治”；“形象政治”盖过“政绩政治”；“大众迎合政治”盖过“国策政治”。此次大选自民党煽情的竞选策略又进一步刺激了日本的泡沫政治。

　　日本2005年众院大选的政治泡沫主要反映在4个方面：第一，所有政党都高呼改革，但包括自民党在内，没有一方拥有明确的改革构想。第二，日本急需改革的绝非邮政一项，办法也绝非民营化口号那样简单，但多数选民依然按照小泉的设定，将邮政民营化作为改革的象征。

　　第三，多数选民弄不明白邮政民营化及小泉改革的真正含义，但依然坚定不移地支持小泉。第四，邮政民营化远不是选民最为关注的问题，但依然唤起他们极高乃至狂热的政治热情。

　　日本泡沫政治为何出现并呈扩大之势？笔者认为有三个因素发挥作用。一是经济因素。在泡沫经济崩溃的沉重打击下，改革成为日本的时代最强音。从2002年起，在出口，尤其是对华出口的强劲拉动下，日本经济出现复苏迹象。虽然这种复苏本质上并不是小泉改革的直接结果，但公众却普遍将功劳记在小泉名下，拥护其政权。二是小泉个人因素。大选揭票后，自民党前总裁山崎拓将本党的巨胜归因于“小泉的邮政魔术”，这种说法可谓一语破的。上台执政后，小泉虽然在多个方面进行改革，但或因政策不力，或因旧体制惯性太强，大都半途而废。为维持政治生命，小泉惟有哗众取宠，这在客观上埋下了政治泡沫的“酵母”。此次大选，小泉不仅先发制人解散众院，而且使用了魔术中的“障眼法”，即重要问题无形化、复杂问题简单化、严肃问题娱乐化等“变术”。小泉彻底打垮了对手，但这种“魔术”也催发了日本政治泡沫的进一步鼓大。三是大众传媒因素。几年来日本媒体对小泉关爱有加，不仅在2004年养老金风波、人质风波等政治危机时为其“保驾护航”，在此次大选中为其“摇旗助威”，更重要的是一直“慷慨”地为其提供表演舞台。通过在媒体上反复地用“比真理还清楚”的方式表述自己，小泉成功地依靠公众支持，掌握了政治主导权。日本媒体有时也讥讽小泉政治是“剧场政治”，但恰恰是它们为小泉提供“剧场”，同时也使政治中的泡沫越发膨胀。可以说，日本媒体是泡沫政治的“鼓风机”和“加温器”。

　　2005年适逢战后60周年，日本已经走到了一个新的十字路口。通过此次大选的“全民公决”，改革已经被明确地提升为未来日本的国家战略。日本要变，但怎样变？以何种速度变？泡沫政治造就了强势小泉和强势自民党，但同时也增加了日本大变局中的变数。在旧的政经体制业已崩溃，新的体制尚未成型的摸索中，在财政再建、外交破局等“内忧外患”面前，泡沫政治中的情绪化和戏剧化因素极有可能不利于理性决策的产生。最近，小泉表明将选择坚持其路线的人接班，惨败的民主党也开始呼唤“强势领袖”。在小泉剩余任期及“后小泉时代”，政治泡沫是继续膨胀还是合理收缩，日本是否会如一位前议员所担心的那样最终“被小泉摧毁”，值得人们密切关注。

　　（作者是社科院日本所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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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环球时报》 (2005年09月16日 第十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