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水北调：北中国的渴望工程
当共和国主席毛泽东提出这个浪漫构想时，他或许无法想象，南水北调工程的紧迫性，会以整个中国北方地区水危机的形式，摆在今日的决策者面前
河北正定县新村村北，百多米宽的滹沱河滴水不见，大风吹动河床上的沙砾。
2005年9月22日，几十名工人在这处干涸河床上浇筑水泥，一条截面6米见方的三孔一联涵洞深埋10多米。若干年之后，一股每秒流量为170立方的大水从此取道，直驱中国首都。
这是滹沱河倒虹吸工程。所谓倒虹吸，是根据连通管规律，用一条U型密闭管道，让一股流水穿过另一股流水，但两者并不交汇。
在京冀两地，这种在建的倒虹吸工程还包括唐河、永定河等处，它们和古运河枢纽、釜山隧洞等工程一起，构成了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的北端通道。
来自国务院南水北调建设委员会办公室的消息显示，就在第56个国庆日到来前夕，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在头腹尾三处接连启动。
9月26日，湖北丹江口大坝加高加固工程正式开工，水库正常蓄水位由157米抬高到170米，新增库容116亿立方米，5年之后，长江水将凭借足够的落差自流到京。
27日，郑州黄河铁路大桥上游30公里，荥阳黄河段下方30米，两条隧洞同时开挖，中线穿黄工程就此开始56个月的建设。
“南方水多，北方水少，如有可能，借点水来也是可以的。”53年前，当共和国主席毛泽东提出这个浪漫构想时，他或许无法想象，南水北调工程的紧迫性，会以整个中国北方地区水危机的形式，摆在今日的决策者面前。
从辅助通航到专职供水
在众多倒虹吸工程交水不交汇的概念背后，一段涉及南水北调中线工程规划的重大历史变化悄然埋藏。
据公开资料，上世纪80年代初，由长江委员会提出的南水北调中线方案，兼顾通航是一个明显的特点。
至1987年7月，长委提出的“南水北调中线规划报告”，对通航问题作出调整———河南省焦作以南考虑三级航道通航要求，焦作以北不考虑通航。
根本性的变化出现在1990年10月15日，水利部明确了工程规划的一个重要指导原则———全线不通航，以供水为主要目标，与沿线沟渠河道交叉均采取立交方式通过。
这一变化不仅意味着中线工程放弃了通航的辅助功能，同时，“将江、淮、河、汉、海各流域联系为统一”的南水北调梦想将只能在东西两线得以实现，1958年8月，这个连通水系的梦想是在中共中央一次政治局扩大会议上提出来的。
变化背后的冷峻现实，在2005年9月的滹沱河畔清晰显现———在一年的大多数时间里，倘若长江水以明渠的方式奔流至此，它将无水可汇。
9月17日，在中线工程穿越黄河的郑州荥阳，宽约20米的河面紧贴着邙山脚下流过，北部上百米宽的河床上，花生、山药一片葱郁。
“不像条河，更像个沟。”荥阳市水利局副局长周自强感叹道。
资料显示，1972-1999年的28年中，黄河下游22年断流，1997年，下游的山东利津站断流226天，断流河段上延到河南开封。
除黄河外，淮河、海河同样缺水。京津两市所在的海河流域缺水程度最严重，海河流域平原河道长期干涸，人均水资源量仅为292m3，不足全国平均水平的1/7，平均每年超采地下水65亿m3，已累计超采900多亿m3.
“先治污后通水”
“有河皆干、有水皆污。”河北省南水北调办公室综合处副处长陈曦亮对该省京津以南地区如此描述，而这个描述明晰地表达了中线调水暗渠之变的两大理由。
“先节水后调水、先治污后通水、先环保后用水。”2002年12月，朱镕基主持召开国务院南水北调工程座谈会时，强调了南水北调工程必须奉行的“三先三后”原则。
治污问题，在明渠调水的东线表现尤为严峻。
与中线工程不同，东线工程利用京杭大运河及与其平行河道逐级提水北送，并连接洪泽湖、骆马湖、南四湖、东平湖以蓄水，由此产生的问题是，东线干渠所交汇的多处河湖，其水质将直接影响北调之水。
重中之重，在淮河水系。2005年6月，淮河水利委员会水质监测报告数据显示，“6月有7个断面达到《治污规划》2007年水质目标，达标率为26.9％，较上月减少7.7％。”
另一组数据也已引起公众注意：南水北调的决策者在东线共安排了326项治污工程，全线320亿元的总投资中，治污资金占到了140亿元。
代价与收益
2005年9月18日，中秋节。
南水北调中线渠首———丹江口陶岔大闸，村民王传旭指着标有数字“170”的水闸顶部说，“通水了，水要涨到那儿。”
蔡湾村老人赵庆义回忆说，1958年，丹江口大坝建设初期，17岁的他随父母在一处叫做胡家岭的高坡上搭起草屋，与大坝的建设同步，赵家建好了房屋。
1987年，当长江水利委员会的工作人员带着皮尺走进这个村子的时候，赵庆义被告知，大坝要加高才能引水到北京，同时也意识到又要搬家了。
据丹江口市南水北调办提供的数据，坝区共有642户2572人需要搬迁。新华社则报道说，南水北调一期工程共涉及7省市100多个县40万人的搬迁。
“给他再多的钱不如给他赖以生存的土地。”今年6月中旬，南水北调办主任张基尧对十堰、丹江口两市领导说，南水北调工程动迁按前三年平均产值的16倍给予补偿，是目前水利系统的最高标准，但一定要补偿到位。
从更宏观的角度看，为了这个千里纵贯南北的世纪水网工程，付出代价的不仅是源头的库区移民。
按照规划，南水北调东中两线一期主体工程静态总投资1240亿元。
2004年12月，国务院明确了受水区6省市必须对其中310亿工程基金作出贡献：北京市54.3亿元、天津市43.8亿元、河北省76.1亿元、河南省26亿元、山东省72.8亿元、江苏省37亿元。
对于收益，国务院南水北调办分析说：除间接促进我国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外，工程投资每年可以拉动中国经济0.12个百分点。通水后，中国北方增加水资源供给，年增加工农业产值500亿元。另外，调水工程的实施，每年可安排15万人就业。
“也间接增加了农业供水量。”河北省南水北调办官员陈曦亮认为，南水北调通过替换城市、工业供水，将挤占的农业用水置换出来，同时遏制地下水的过度开采，有利于环境。
“你可以想象我们对水的渴望。”9月20日，陈曦亮将“渴望”的“渴”字着重发音，“有水才有灵气，一个城市如此，一个省一个国家也是如此”。
■线路图
东线工程：从长江下游扬州江都抽引长江水，利用京杭大运河及与其平行的河道逐级提水北送，并连接起调蓄作用的洪泽湖、骆马湖、南四湖、东平湖。
水出东平湖后“兵分两路”：一路向北，在位山附近经隧洞穿过黄河，输水主干线全长1156km；另一路向东，通过胶东地区输水干线经济南输水到烟台、威海，全长701km.规划分三期实施。
中线工程：从加坝扩容后的丹江口水库陶岔渠首闸引水，沿线开挖渠道，经唐白河流域西部过方城垭口，沿黄淮海平原西部边缘，在郑州以西李村附近穿黄，沿京广铁路西侧北上，水可基本自流到京津。
西线工程：在长江上游通天河、支流雅砻江和大渡河上游筑坝建库，开凿穿过长江与黄河分水岭巴颜喀拉山的输水隧洞，调长江水入黄河上游。解决涉及青、甘、宁、内蒙古、陕西、晋等6省（自治区）黄河上中游地区和渭河关中平原的缺水问题。
□本报记者 刘炳路 湖北、河南、河北、北京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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