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晚上11时左右,体育中心保安收留了两名卖花幼童。保安们在报料电话中痛心地说,两名小男孩“浑身都是烫伤和被殴打的伤痕,惨不忍睹”。记者随后见到了这对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小兄弟。据保安称,他们曾亲眼看到两名男孩向大人交钱并遭到虐打。天河区警方当晚将男孩带回妥善处理,次日,一名自称是男孩奶奶的妇女将他们领走。
兄弟俩浑身伤痕触目惊心
前天晚上11时左右,记者接到体育中心保安报料,说他们刚刚收留了两名卖花幼童,他们“浑身都是烫伤和被殴打的伤痕,惨不忍睹”。报料保安的声音又痛心又愤怒。
记者赶到体育中心警务室,看到了这两名幼童和桌上的六枝鲜花。其中年纪稍小的孩子一脸稚气,但右手臂关节处一个硬币大小的新伤口赫然在目,还在化脓。掀开他破烂的蓝色旧上衣,记者在其前胸后背发现了更多的新伤老痕。
旁边的另一个男孩年龄稍长,但一脸老成,微微上翘的嘴唇和时不时皱起的眉头写满了不羁。但在他右手臂上,同样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十多处触目惊心的烟头烫伤。两个孩子都瘦得皮包骨头,脚上穿的凉鞋破旧不堪。已是深夜时分,那名年幼的孩子向记者说,他感觉“很饿、很饿”。
卖花少了便遭大人狠踹
据体育中心警务室袁队长介绍,这两个孩子是亲兄弟,小的5岁,叫李华(化名),大一些的8岁,叫李刚(化名),家在江西。“从今年2月份开始,他们和另外几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就在体育中心附近卖花,看见有女孩子经过,就死死抱着她们的腿,让她们买花。”袁队长说,“有些女孩子为了摆脱纠缠,就5元、10元地买一枝花。”
保安李先生说,在今年4月时也看到过这两个孩子。“当时他们在体育中心南门附近央求一名正在休息的女孩子买花,那女孩被纠缠了半天,最后分两次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零钱,大概不到10块钱买了花。”李先生说,“然后这两个小孩拿着钱走到了20米外的围墙边,把钱交给了一个20多岁的男人。”据李先生说,那男子身高1.6米左右,身穿青色T恤,身材很结实。“大概是觉得钱少,那个男的突然猛地一把拽住两小孩的头发,狠狠踹了他们几脚,然后扭着他们的手一路拖着走了,估计是去别的地方接着卖花了。”
据保安们回忆,除了这名20多岁的男子外,经常还会有一名18岁左右的女子带这些孩子来卖花,“他们一般都会隔得远远地监视他们,”一名保安说,“我们问过他们身上的伤痕,他们承认有的是被烟头烫的,有的是被打的。”
“奶奶”凌晨领走小兄弟
晚上11时20分左右,体育中心的保安买来两份炒米粉,两个孩子只稍作迟疑,然后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不一会,满满两盒就见了底。大一些的李刚吃完后更是一口气喝光了面前三个杯子里的水。
凌晨零时左右,接到记者报警电话的天河区警方赶到。看到身穿警服的警察,两兄弟面露些许害怕,弟弟低低地对哥哥说了一声:“我想回家。”
警官曾先生告诉记者,他们将先带两个孩子去医院彻底检查一下身体,“然后争取多问一点相关情况”。
昨天中午1时左右,记者再次联系曾警官,他告诉记者,昨天凌晨,一名自称是两个孩子的奶奶的50多岁妇女来到派出所,将两个孩子领走了,“她出示了相应的有效证件,而且那两个孩子也都说她是他们的奶奶。”曾警官说,“她说让孩子卖花是因为家里穷,不得已赚点生活费用。”不过据曾警官回忆,当时那女人来的时候还有两个分别为6岁和12岁的孩子跟在她的身后,“看上去情况和李家两兄弟差不多”。
小兄弟对外人充满防备“不是烫伤,是皮肤病”
看着这对尝尽人间苦痛的小兄弟,记者和保安们都十分痛心,但兄弟俩却满脸不在乎,写在他们脸上的,是远远超出他们年龄的沧桑与防备。
“你们多大了?家在哪里?你们出来家里人知道么?”记者摸着弟弟的头问道。哥哥斜斜地看了记者一眼,想了想说:“我8岁,弟弟5岁,家在江西,出来爸爸妈妈都知道。”“就你们两个人么?”“我们一共5个人,还有一个叔叔带着我们住在一个4楼的小屋子里。”
看着哥哥李刚手腕上的块块伤疤,记者心痛地问:“你们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弟弟李华抠了抠鼻孔,说:“有些是被人打的,哥哥身上的是被烟头烫的……”话没说完,哥哥就用手打了弟弟的头一下,戒备地对记者说:“我们身上的伤是不小心摔的,我这些不是烫伤的疤,是我玩小鱼时染的皮肤病。”说完就将放在记者手心里的小手抽了回去藏在身后。
“你们每天都卖花么?卖多久?”记者换了个话题。“每天从下午4点开始,卖到晚上12点坐公交车回去。一枝花最少5块,一天最少卖100块才行。”兄弟俩回答得很干脆。记者追问:“卖不到100块怎么办?会打你们么?”兄弟俩马上低下头一言不发,哥哥还悄悄地用左手盖住右手腕上的伤疤。
记者最后问他们:“想回家,想上学么?”“不想!” 哥哥毫不迟疑地说。弟弟则歪着头想了一想才跟着说:“家里吃不饱,也没有广州好玩。”
善待孩子
幼童受人控制被迫卖花不是一个新鲜的话题,因为监管、执法的困难,这类现象总是屡禁不止。但当两个不到10岁的孩子一身伤痕地站在记者面前时,那种震撼与心痛绝非语言所能表达。
5岁的时候,我在幼儿园的中班里和小朋友们一起学拼音、做游戏,偶尔和别班的男生打打架,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父母下班接我回家看《鼹鼠的故事》。
8岁的时候,我念小学二年级,每天写完作业后,哼着小虎队的歌,趴在自己的小床上半懂不懂地看《天龙八部》。
但这对小兄弟,在他们5岁、8岁的时候,却离开了自己的家乡,离开父母的怀抱,来到偌大的广州漂泊。与满身的伤痕相比,更让人心痛的是他们冷漠和满不在乎——“不想回家,不想上学,因为广州很好玩”。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卖花、吃饭、睡觉成了他们生活中应有也仅有的三项元素。
不知道带走他们的那个妇女是否真是他们的奶奶,也不知道他们以后还会不会被迫卖花,更不知道他们以后能不能享受到应该属于他们那个年龄的幸福与快乐。我所知道的是,他们长大后,不管他们会成为什么样子,当他们回首自己的童年时,那冷漠苦难的城市街头、匆匆而过的忙碌脚步,以及随时落下的拳头和烟头,将会永远成为他们记忆中抹不掉的灰暗页面。
他们也许就这样永远消失在记者的镜头之外了,我们也许帮不了他们什么,但我们还是可以呼喊,虽然只是虚弱的呼喊:善待自己的孩子,也请像善待自己孩子一样善待我们身边的每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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