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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草良种田
每年的八、九、十3个月份,对于全国烟农来说,应当是一个喜悦的收获季节。可是近日,中国经济时报记者在云南几个烟草产区调查采访时却发现,烟农们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们每人辛苦劳作一年的平均收入仅有800元左右,远远低于全国农民2936元的平均收入水平,从而正挣扎在贫困线上。
事实上,相对而言,云南省的烟农收入还算是较高的。据调查,云南省烟叶每公斤收购价是11.4元,高出全国平均水平2.26元。按照每亩地产出170公斤烟叶的全国平均水平计算,云南烟农每种一亩烟,就比全国其他地方的烟农们的多收入384.2元。
另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烟草行业是我国第一利税大户,也是创造财富最多的行业。但作为这个行业基石的烟农收入为什么会如此之低呢?
为探究其原因,中国经济时报记者深入云南省的一些田间地头、收烟站点、烟草公司、生产企业,做了历时20余天的调查采访。
云烟之乡:烟农挣扎在贫困线上
玉溪是云南省烟叶的重要产区,作为全世界最适宜种植烟叶的地区之一,素有“云烟之乡”的美誉。
2005年9月下旬,记者来到玉溪市大营街镇的烟叶种植地看到:烟叶已收割,田里只剩下一些开着花的烟杆,大多数烟农早已把烟叶送到收烟站点换成了钞票。然而,在对几十户烟农的走访中,记者发现,烟农们在走出烟站的那一刻,一年的劳动成果留给他们更多的是失望和无奈。
“种烟一年下来挣不到什么钱,又没有其它收入,每年就盼着这点烟了,日子越来越不好过!”杯府村一位看上去有60岁上下的老汉感叹着对记者说,今年他家里的3亩烟田总收入是5000块钱,除去化肥、农药等成本,剩下不到1000块钱的收入,平均每亩地收入300多元。两个劳力忙活一年,算下来,每人每月就只有44元钱的净收入。
一个月40多元净收入的烟农,在大营街镇是非常普遍的。采访中,中国经济时报记者根据云南省玉溪市红塔区烟草公司提供的《玉溪市红塔区大营街镇2005年11户栽烟户效益成本调查汇总表》显示:
2005年,红塔区大营街镇,一亩烟田平均收烟170.7公斤,每公斤烟叶平均收购价格11.28元,每亩平均成本是1516.16元。按照这样的数据推算,种植一亩烟田一年的收益是409元,按每人每年种植管理1.5亩烟田计算,收入是618元,低于全国农民2936元的平均收入水平高达2318多元(仅为全国农民平均收入水平的20%)。换句话说,烟农人均月收入只有51元。
在记者根据不同收入水平抽取的11户烟农中,收入最低的是大密罗村2组的普琼英。今年他家收获烟叶合计306公斤,毛收入为2268元,除去化肥405元、农药81元、工时费1543元,以及其它成本700元。一年的劳作不仅没有产生任何效益,还亏损了461元。
这个镇厂里村5组的杜琼仙,今年收了228公斤烟叶,毛收入2334元,除去成本外,1.2亩地共获得429元净收入。这样的情况已经属于11户烟农里的中等水平。
11户烟农中收入最高的是师旗村7组的邹文,他家有烟田一亩,毛收入2823元,除去成本,一年纯收入为1307元,还是比全国农民2936元的平均收入水平低了1629多元。
中国经济时报记者还深入到云南安宁市的青龙镇进行了调查访问,该镇也是云南省烟叶主产区之一。相对而言,他们的情况要好一些。
该镇大李白村烟农李继民告诉记者,现在村里每个烟农平均有一亩田,每年5至10月份种烟,一般有1000元左右的纯收入。
在大李白村,记者还了解到,每年烟叶收完后,11月到次年4月份,农民一般会种些菜籽,但收入微乎其微。“种菜籽一亩地只能赚个二、三百元,加上烟叶收入,一年总收入大约在1300元左右。”
李继民说:“这点钱只够维持一家人基本生活,如果家里有个读书的孩子,就非常紧张。要是有人生病或遇上其他什么意外,就根本没法应付了。”
“前几年种烟,人家羡慕的不得了,大家都抢着种,现在不行了。”该镇烟农告诉记者。
在大理市永平县,记者了解到,永平县也是云南烤烟产区之一,烟叶种植收入占该县财政收入的70%。该县县委负责人接受记者采访时介绍,这里的烟农人均大概有一亩多地,年总收入水平也只是1200多元。
中国经济时报记者把云南省烟农的高、中、低收入做了一个简单的计算,发现他们年平均收入大约在800元左右,已接近全国贫困线。
风险大、收入低,种烟不如种粮食
据了解,2004年全国粮食主产区农民人均纯收入已经达到3025元。近年来,随着农村税费制度的改革,以及中央“一号文件”中“全面放开粮食收购和销售市场”、“建立对农民的直接补贴制度”两项制度的安排,使得粮食提高,粮农收入明显增加。相对而言,烟农的境况则更加令人担忧。
中国经济时报记者在采访中听到更多的是这样的抱怨:“种烟还不如种粮食!”
让烟农觉得委屈和不公平的,是相比种粮食而言,烟叶种植程序繁多、技术难度大、更费工时,特别是烘烤这一环节,技术要求非常高,所以风险也特别大。
加之,在烟叶种植过程中,从育苗到大田移栽,再到成熟采收、上棚晾制、分级扎把、烘烤,每个环节都需要烟农亲自完成。
事实上,烟农把烟叶交到收购站之前,他们的工作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农业概念,也有一定的加工业成分。
安宁市青龙镇大李白村的一位烟农说:“每到种植和收购的那几天非常辛苦。5月份种烟的时候很累人,在阳光曝晒下,天天要给烟苗浇水,一天要浇两、三次,不浇,土热,就晒死了。”
而据烟农们反映,虽然种植辛苦,但为了节约成本,他们一般都不愿意雇用劳动力。
“4亩地,两人打理,早上从7点左右弄到11点半,12点才回家吃饭;中午1点半到两点就要赶到田里,天黑才回家。劳动力是自家的,要是也算钱的话,就没什么搞头了。”龙潭村的杨家文说。
烟农们还特别向中国经济时报记者强调,由于烟叶生长对气候的挑剔和敏感,烟叶种植的风险非常大。他们说,如果遇到自然灾害,一年的收益就根本无法保证。
在玉溪市大营街镇的一个收购点,记者遇到了正在等待交烟的李家元。今年他家产了800公斤烟,已经交了500公斤。但一年的辛苦并没有给他带来收获的喜悦。他告诉记者,“今年赔了。天旱了一段时间,烟叶靠后期的雨水和化肥生长,2/3的烟叶都憨(坏)了。”
按照国家的烟叶收购政策,政府每年只对上等烟给予每公斤1.5元左右的奖励性补贴,而对由于气候等非人为因素造成的烟叶质量下降,政府是没有相关补助的。
另据调查,种烟收益低的另一个因素是烟叶种植成本不断提高。近年来烟叶生产的主要物资价格一直上涨。记者在烟草公司一位分管烟叶工作负责人处看到的《重点产区烟叶生产工作电视电话会上的汇报》中发现,今年复合肥上涨20%左右,硝酸钾上涨27%左右,硫酸钾上涨24%左右,地膜上涨37%左右,浮盘上涨40%左右;同时,2005年烤煤价格较去年也有大幅的上涨。
种烟不如种粮,然而农民却被迫种烟
种烟不如种粮食,烟农为什么不改种粮食呢?
与全国走势相反,在云南,烟叶种植面积不仅没有下滑还略有增加。记者调查发现,其主要原因却是,一些地区政府采取了强制种烟的手段。
安宁市大李白村的一位烟农告诉记者:“烟叶站划出地来,让你种烟一定要种烟。如果你种了别的,他们就给你拔了。”
在大营街镇唐旗烟叶收购点,等待交烟的一位烟农告诉记者,他们家曾在种烟的地里种过一小块蒜苗,被检查人员发现了,怎么说都不行,全给拔了。
关于这些说法,中国经济时报记者在云南省玉溪市烟草专卖局副局长曾德强处得到了确认。他告诉记者,这种情况确实存在。他还强调,种烟是政府计划控制管理,每年种多少烟,在哪里种烟都是有规定的,为了保证种植数量,有时需要一定的强制措施。
为什么地方政府抓种烟的热情这么高?据了解,虽然烟草的主体税种属于中央财政,但它对决定地方实际可支配财力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据了解,在收购环节,有20%的烟叶农特税直接转归地方财政所有。
正因为如此,许多地方政府不顾农民利益,强制农民多种烟叶。
利益分配极不公平,烟草业潜在危机正在形成
据调查,目前中国整个烟草行业的从业人员有3050万人。其中烟农2000多万人,占64%。和其它行业比起来,烟草业可以说是一块巨大而诱人的蛋糕。然而,作为行业中的大多数、产业链中最基础、最关键的第一环的烟叶生产者的烟农,面对这块蛋糕,却渐渐失去了自己手中的餐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