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世界银行行长沃尔福威茨
中国作为一个世界主要经济体所发挥的作用日益重要,它在为其他发展中国家提供援助,更重要的是提供灵感。我们需要一起工作,造福那些国家的贫困人口
中国正在由世行的主要借款国转变为捐款国。随着中国的变化,我们与中国的关系也在发生变化。但是这种关系仍将是一种牢固和富有成果的关系
中国在过去25年取得了如此显著的进步,原因之一就是你们从一开始就承认你们需要向世界各国学习,而且以一种非常开放的态度来学习
在这个国家,无论是收入、生活水平、环境、少数民族群体还是宗教,其差异都是惊人的。我很惊奇这些都发生在同一个时区
□记者 虞立琪 实习记者 高健
当保罗·沃尔福威茨出现在中国的时候,看过《华氏911》的观众马上就想起了他——他在这部片子里出场的镜头太让人难忘了——“9·11”发生后,时任美国国防部副部长的沃尔福威茨在匆忙接受记者采访之前,拿起梳子,朝上面吐了口唾沫,然后梳理好自己的头发。
这位注重自己形象的世界银行新任行长今年6月刚刚上任。作为布什政府中的鹰派高层智囊,沃尔福威茨上任之后即出访非洲等地,这些都是为了传达一个信息:“我不是一个单边主义者。”
10月12日,沃尔福威茨作为世界银行行长首次访华。他的日程排得很满:先直接飞到甘肃视察贫困农村地区,然后出席了在河北省召开的20国集团会议,最后来到北京会见高层领导以及民间组织和妇女团体。鹰派人物的到来会否改变世界银行对中国的态度?中国在世界银行中是否将改变角色?10月18 日,在钓鱼台大酒店,沃尔福威茨就此接受了中外记者的采访。
《商务周刊》:这是您作为世界银行行长第一次来华访问,请问您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您马上将启程离开中国,您认为自己的目标是否已经完成?
沃尔福威茨:我在抵达时说,我想利用这次访问更多地了解中国的成功经验和失败的教训,我还想了解我们未来在哪些方面可以发挥作用。在这两个方面,我认为访问是成功的。与中国的关系对于世界银行十分重要,我们打算继续保持,有三个理由:
第一,中国还有工作要做,来帮助依然生活在贫困中的1.5亿人民。我们可以提供资金帮助,尽管我们不再提供优惠贷款。但更重要的是提供理念和经验;第二,中国有许多东西可以传授给世界其他国家,有些经验启示,比如我参观过的黄土高原项目,可能对世界其他国家有用,我们可以帮助他们学习和分享中国的这些经验;第三,中国作为一个世界主要经济体所发挥的作用日益重要,它在为其他发展中国家提供援助,更重要的是提供灵感。我们需要一起工作,造福那些国家的贫困人口。
人们有时会问,为什么世界银行还要留在中国进行援助?毕竟,我得知中国上周已把两名宇航员送入太空,中国拥有数千亿美元的外汇储备。我把这个问题反过来提出:世界的银行怎能不和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合作,而且这个国家还是贫困人口第二多的国家?
《商务周刊》:在本月晚些时候,世界银行将庆祝其驻中国办事处成立20周年。在您任内,世界银行与中国的合作将有怎样的变化?
沃尔福威茨:对世界银行而言,中国非常重要。中国在过去20年是亚洲增长最快的经济体,在此期间,中国有4亿多人口脱离了每天收入一美元的贫困线。目前中国正在由世行的主要借款国转变为捐款国。随着中国的变化,我们与中国的关系也在发生变化。但是这种关系仍将是一种牢固和富有成果的关系,推向前进会有利于中国、世界银行以及中国和其他国家的千百万贫困人口。
我要再次强调一下,我们已经停止给中国优惠贷款了。优惠贷款是在中国还是一个非常贫困的国家时提供的。现在我们在中国的项目都是用“硬贷款”来做,由中国政府借贷和偿还。
中国把减贫和与世界银行的合作都放在非常优先的位置,并不仅仅是因为需要我们的钱。目前我们一年大约提供10亿美元左右的硬贷款,这在某些国家也许是很多钱,但在中国,鉴于它的资源状况,并不算多。中国喜欢和我们合作的原因是,你们可以通过世界银行来学习。套用一位中国高级官员的话来说就是“软”的因素,思想的交流和不停的学习。
如果停下来想一想,这个国家在过去25年取得了如此显著的进步,原因之一就是你们从一开始就承认需要向世界各国学习,而且是以一种非常开放的态度来学习。在你们取得了成功之后,你们可以说没有什么好学的了,但我很高兴地说,这不是你们的态度。中国仍然认为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坦率地说,有很多东西世界可以向中国学习,世界银行可以向中国学习,并帮助推进这种思想的交流。
我们今天就见证了一个这种学习的例子,就是在熊猫债券的首发式上,邀请我去担任嘉宾。这是在中国发行的人民币债券,对于在中国发展更广泛的金融市场来说,这是一个重要的起步。这不仅仅对中国的进步很重要,而且我认为对中国经济的稳定也很重要,后者现在影响着整个世界。
《商务周刊》:您这次中国之行,对中国是否有了一些新的认识?
沃尔福威茨:我认为,第一点,中国的反差是惊人的。北京是一个现代化的首都,与我22年前所见完全改变了。而兰州是世界上污染最严重的城市之一。在九华沟,他们开垦了干旱少雨和水土流失严重的土地,现在那里成了绿油油的梯田。在不远的地方,甘肃省的和平村,有些人刚刚搬出窑洞。在这个国家,无论是收入、生活水平、环境、少数民族群体还是宗教,其差异都是惊人的。我很惊奇这些都发生在同一个时区。
第二点,中国在推进向更开放的市场经济转轨中,面临着一些重大的挑战。正如我在上个月年会上对理事们发表讲话时,我指出法治和公民社会的作用等问题是发展中重要的非经济要素,与传统的劳动力或资本投入同等重要,或许更加重要。我认为中国目前正处于这些问题在议程上日益凸显的阶段。正如我昨天与民间组织座谈时所听到的,有了很大进步,但是未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第三点,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信,中国能够做得到的,其他国家也能够做到。在50年前,中国乃至整个东亚都被认为毫无希望而被一笔勾销。但难以置信的是,现在这个地区,特别是中国在经济上的成功举世瞩目。我们世界银行的工作就是把这种成功经验和灵感引入非洲和其他发展中国家,在那些地方还有数亿人口仍然生活在贫困中,我希望得到中国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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