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华盛顿邮报》于11月2日抖出中央情报局(CIA)在海外的8个国家――包括亚洲和数个东欧民主国家――设有秘密监狱以拘留恐怖分子嫌疑犯后，对此报道不置可否的白宫却再出新招，指派副总统切尼在国会山积极走动，游说共和党议员们给予CIA人员“虐囚豁免权”。布什的做法不止让自己党内同僚反目，美国的人权组织和国际社会的责难声浪也冲上云霄，着实让白宫有点招架不住。
“布什政府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表示其拥有虐待犯人的法律权利的国家，其他国家均表示在其国内发生虐囚的事件不是暗中违法进行，就是意外。”国际非政府机构――人权观察组织华盛顿办公室反恐怖主义法律顾问凯瑟琳·纽维尔·比尔曼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表示道。
共和党党内相争，麦肯恩力抗布什
亚利桑那州共和党参议员约翰·麦肯恩十月份在国会山提出将高达4450亿美元的国防预算案加上一条“禁止美国监狱以残酷、不人道和卑鄙的手段对待外国囚犯”的附带条款，并规定所有美国军人在拘捕和审问恐怖嫌犯时必须遵守美国《陆军战场手册》(ArmyFieldManual)的规定。麦肯恩的提案当时在白宫威胁要对其行使否决权的情况下，还是受到民主、共和两党的齐心支持而以90对9票获得压倒性通过。但目前众议院的国防预算法案并没有加上这一条附带条款。
“麦肯恩所提的修正案将会使美国军方以外的人士同样受到这项禁止虐囚法令的约束，”比尔曼强调道。
“美国一直以来都积极在全球推动提升国际人权的标准，但对于本国的人权水平却不见如此积极。”纽约大学法学院客座教授艾亚尔·班弗尼斯提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表示道，“在美国国内法的规范下，拘留者很难在美国法庭上援用国际人权法为自己辩护。麦肯恩参议员的做法就是在将国际法对人犯的保障包括到美国国内法中。”
其实，美国早在1994年就已经签署《禁止酷刑和其他残忍、不人道或有辱人格的待遇或处罚公约》，其中规定，任何刻意地造成人犯身体或心理上极大的疼痛或折磨以获取信息或招供的行为，都算是酷刑。然而，自阿布格莱布虐囚案曝光以来，自美国司法部和国防部内部流出的数份备忘录显示，布什政府对于酷刑采取与《公约》不同的定义，认定酷刑除了造成极大痛楚之外，还得伴随着身体伤害，例如器官衰竭、身体功能受损，甚至死亡等。
“(布什的酷刑定义)门槛显然相当高。麦肯恩试着要扩大这样的定义，让虐囚不用非得到置人于器官衰竭的地步不可。”班弗尼斯提表示道。
布什政府这种将拘留犯虐待至生死边缘的做法才称作酷刑的认定，在美国国内都遭遇到极大反弹声浪，共和党同僚麦肯恩只是其一。曾经在越战时期成为俘虏且做了5年大牢的麦肯恩，他的切身之痛使其对于酷刑虐待囚犯不能认同，他在国会山的主张也受到众多知名政界、军界人士，如前国务卿鲍威尔和前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沙利克什维利(JohnShalikashvili)的支持。美媒体报道也不时提到麦肯恩是2008年总统宝座的可能角逐者之一。
争议焦点：CIA豁免权
“我认为布什政府对麦肯恩议员所提的附带条款持反对意见是个极大的错误，”来自内布拉斯加州的共和党籍参议员查克·哈格尔在接受美国广播公司(ABC)专访时表示道，“我实在不懂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其实，白宫在面对外界询问时，总是会给一个标准答复：白宫在强调美国遵守国际法――如《日内瓦公约》――的约束之余，也不忘强调麦肯恩这个禁止虐囚的条款“限制了总统保护国家安全并防止恐怖袭击发生的能力”。
“我们正试图将恐怖分子逮捕归案…。为了达到此目的，我们任何的努力、任何行为都在法律范畴内进行。”布什于公开表示道，“我们不使用酷刑，因此我们正与国会合作，确保我们在继续前进之时能够更好地完成我们的工作。”
据路透社报道，副总统切尼办公室正在国会山积极游说，希望能让CIA人员不受麦肯恩条款的限制。支持切尼主张的议员们认为，所有美国军人在拘捕和审问恐怖嫌犯时必须遵守美国《陆军战场手册》是无妨，但是CIA人员自有一套审问技巧，是经过司法部设立的指导方针允许的，要CIA探员也接受《陆军战场手册》约束，等于是清楚地告知所有恐怖分子，CIA的审问策略细节不过是贻笑大方。
“从国际法的角度而言，不论是任何政府的任何人员，都要受到同样的法律约束。布什政府不应该在法律上强加指导方针，‘微调’法律以适其意。”班弗尼斯提说。以剥夺恐怖嫌疑犯睡眠为例，到什么程度才构成酷刑的标准，端看剥夺睡眠的时间长短和目的，根据国际人道法的诠释，剥夺睡眠以至于犯人失去意志力，就算是酷刑。布什政府的另立标准只会让其执法人员无所适从。
国际非政府机构人权观察组织“美国倡议”项目负责人珍妮佛·达斯克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表示了相同的观点，表示实在不能苟同CIA人员应享“虐囚豁免权”这样的提议。
“麦肯恩的虐囚禁令是十分重要的，因为它提供了不论是军方还是其他政府人员审问犯人时的清楚指标。”达斯克表示道，“《陆军战场手册》是一本行之有年的训练守则，多年来它提供了保卫我们军队的单一准则。相较之下，并没有证据显示酷刑真能够有效地提供正确的讯息，它反而会使我们的士兵面临同样的酷刑对待。”
允许酷刑的极端案例：滴答作响的炸弹
布什政府间接地将动用酷刑和防止恐怖袭击画上了等号，但是专家对于严刑拷打嫌疑犯是否能见效，能及时获得可靠情报，却不如布什那般有信心。
“酷刑不见得管用，因为受虐待的犯人在极大的痛苦煎熬下往往是无所不言，包括说谎――说一些拷问人想听到的讯息。”班弗尼斯提向《华盛顿观察》周刊表示道。但是在极端的情况下，比如明知正拘留中的嫌疑犯拥有即将发生的恐怖袭击的消息，此时酷刑是否就能“正当化”？班弗尼斯提提出了他的深入分析。
“在某些情况下，你的确能确知一个人即将对众多无辜人命做出伤害，此时对其施用酷刑或许是正当的。但这样的案例毕竟是少数，大部分的情形是，你很难判断出这个人是不是有此打算。但是你一但允许酷刑存在，就会开始建议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不能做，这就象是往光滑地斜坡一路滑下，不能停止。”班弗尼斯提说道。
在纽约大学担任客座教授之前，班弗尼斯提就在恐怖袭击事件频发的以色列教书，是以色列特拉维夫大学的法学教授。他直指以色列最高法院在1999年便明令禁止以色列执法人员施行酷刑，即使在面对恐怖分子的情况下也不例外。班弗尼斯提也解释了何以长期深受恐怖袭击打击的以色列会作出这样的虐囚禁令。
“假如你知道一个炸弹即将引爆，而你确知谁是主导人，在此情形下，你也不需要任何指导方针就知道该怎么做了。”班弗尼斯提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解释道，“但在事情告终后，虽然你能以自我防卫或拯救他人性命为辩护理由，但还是必须受到刑法的最终裁判。这样的事后追究也会使执法人员在施行酷刑时三思。”
达斯克直指阿布格莱布的虐囚事件爆发后，世人不但关注其他监狱是否有虐囚事件发生，也关心犯下虐囚案的罪犯是否被绳之以法，而她认为“麦肯恩的虐囚禁令影响范围遍及所有执法人员，所以比较容易遵守，也更能揪出应负责的人。”
“我想美国在世界上的朋友都希望她能受到国际法的约束，目前美国只会教训别人，但是自己并不贯彻。”班弗尼斯提感叹道。
(徐琳，《华盛顿观察》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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