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外高加索记者 关健斌
(近10年来,美国向前苏联地区提供了超过200亿美元的财政援助,条件是受援国必须进行改革。在美国的计划中,现在本该是一个“收获的季节”。但是,“颜色革命”在高潮之后开始退色,一些国家重新向俄罗斯靠拢。俄罗斯对于美国的“策反”行动,由最初的愤怒转为现在的应对自如。在此情况下,美国开始考虑改变策略。)
1 美国投注210亿美元
格鲁吉亚爆发“玫瑰革命”之后,一位格前政府高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记者说:“据美国国务院统计,近10年来,美国共向格鲁吉亚提供了15.08亿美元的援助。美国还在实施‘培训和装备格鲁吉亚军队计划’,帮格按北约的标准建军。”一位西方国际问题专家也预言:“苏联解体后,美欧在独联体地区下了巨大的民主赌注,现在似乎到了收获的季节。”
据统计,10年来美国政府向前苏联地区的国家提供了总额达210亿美元的财政援助,以帮助这些国家“保持社会稳定并加快民主改革”。另据报道,1993年至2003年,美国用于帮助这些国家进行“民主改革”的专项援助就达90亿美元。美国起初试图借助各国政府自行推进“民主改革”,后来发现这一策略难以奏效,便转而将专项援助投给这些国家的“年轻一代”,制定了形形色色的“青年学者交换计划”,实行“软渗透”。自1993年至今,共有9万名来自前苏联地区的商人、大学生、政府官员在美方援助下赴美留学、进修、考察。
2005年8月初,美国务院宣布在独联体范围内实施一项特殊计划,以“促进独联体各国独立媒体的发展”。根据计划,美国将出资54万美元,在阿塞拜疆建立“民主信息中心”,以提高阿民众对独立媒体的了解;向吉尔吉斯提供61.3万美元,建立5个“民主信息中心”;出资55.7万美元,帮助哈萨克斯坦建立“新闻工厂”,利用因特网帮助哈独立媒体加强信息交流和共享;出资8万美元,资助乌兹别克建立“专门为犯罪嫌疑人提供免费辩护律师”的“社会中心”;出资88.7万美元,在塔吉克斯坦建立一个包括5个独立广播电台的“广播网”。
但这些援助并非“免费的午餐”。美提出了两个基本条件:一、受援国必须进行必要的改革,以保护美国在该地区的战略安全;二、美国与受援国的进一步合作应以该国在“民主社会和市场经济”方面所取得的成就为基础。随着援助的增加,美国对这些国家内政的干预力量也在加强。正如中亚一位领导人所言:“我们每获得一笔援助,我们仅有的一点独立就正在被剥夺。”
2 俄罗斯不再愤怒
对于近两年接连发生的“颜色革命”,俄罗斯曾迷茫过,愤怒过,也曾反击过,但最终还是开始以平常心面对了。
格鲁吉亚的“玫瑰革命”把普京弄了个措手不及。他马上派时任外交部长的伊万诺夫前去紧急斡旋,但无功而返。乌克兰“橙色革命”前,俄提前动手,力挺执政党候选人亚努科维奇,准备和美欧硬拼一次,但最终落败。但在今年3月吉尔吉斯发生政变前,俄一反常态,采取“超脱”的态度,一边收留被赶下台的阿卡耶夫,一边同吉临时政府对话,并在物质上帮助吉渡过春播危机。最终,俄罗斯并未吃多大亏。
格、乌、吉“颜色革命”后,独联体地区整体形势急转而下,俄面临传统势力范围被吞噬的威胁。因此,俄罗斯最初反应激烈,并不难理解。
俄罗斯之所以最后选择“超脱”,是因为它已经意识到,即使已经“变色”的国家,也不可能一头扎进美国的怀抱。吉尔吉斯新政府一上台就表示,他们不会改变对俄政策,仍把吉俄关系置于对外政策的优先地位。这在很大程度上给其他中亚国家以警示——弃俄投美绝非明智之举。对此,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政治学教授马尔特分析说:“中亚正在接近俄罗斯,因为俄并不在民主和人权等敏感问题上向这些国家施压。中亚国家更关心的是国家稳定,它们不相信美国。”
俄罗斯《消息报》不久前更是指出:“美国在这场竞争中已经输给了俄罗斯。”接连发生的“颜色革命”严重触动了中亚各国执政党的神经,引起了他们的警觉。他们担心,继格、乌、吉之后,类似变革会在本国重演。
对于独联体内有求于俄联手抵御“颜色革命”的国家,俄有求必应。吉尔吉斯发生政变后,俄罗斯与白俄罗斯迅速就“颜色革命”问题交换意见,共同规划俄白联盟国家的未来,两国决定深化关系,“重新成为独联体决策的中心”。
今年5月,乌兹别克斯坦东部的安集延地区发生骚乱事件,一些西方人称之为“绿色革命”。美欧国家对乌政府平息骚乱横加指责,并对乌实施制裁。
不久,曾是美在中亚“忠实反恐盟友”的乌政府向美军下达“逐客令”,要求美军限期撤离汗阿巴德空军基地,并停止同美国的反恐合作。与此同时,乌兹别克斯坦与俄罗斯的关系却得到了加强。10月初,乌总统卡里莫夫在会见俄总统普京时表示,“俄乌不仅应当达到战略伙伴关系的水平,两国还有可能建立联盟关系。我们需要这种关系。”卡里莫夫强调:“安集延事件十分清楚地表明了谁是真正的朋友。俄罗斯再一次展示了自己的可靠性,我们信赖俄罗斯。眼睛没有完全睁开的那些人今天睁开了眼睛。”11月14日,卡里莫夫访问俄罗斯,在莫斯科与俄总统普京签署了一份有关两国结成联盟的条约。分析人士指出,乌兹别克斯坦再次“回归”俄罗斯,其示范效应不可低估。
3 中亚争夺战转入地下
今年5月,在促成几场“颜色革命”后,美国总统布什在参加俄二战胜利庆祝活动前,专门造访了拉脱维亚,并在那里召集波罗的海国家首脑会议,鼓动拉脱维亚、爱沙尼亚和立陶宛3国沿着“西归路线”继续前行。布什还特别表扬它们对乌克兰“橙色革命”的支持。庆祝活动后,布什又专门到格鲁吉亚进行访问,并把格推举为“自由灯塔”。在不久前联合国峰会期间,美国国务卿赖斯也专门会见乌克兰尤先科和格鲁吉亚总统萨卡什维利,并答应向格鲁吉亚提供3亿美元的援助。
今年年初,萨卡什维利提出与尤先科一道打造“第比利斯(格鲁吉亚首都)—基辅(乌克兰首都)—华沙(波兰首都)欧洲民主轴心”。随后,萨卡什维利又提出要建立“新雅尔塔体制”,“建设一个统一、自由、和平的新欧洲”。今年8月,两人又提议创建一个“倡导自由和民主”的新型地区联盟——民主选择共同体。但人们发现,这些“输出革命”的理论“雷声大,雨点小”,效果并不明显。
因此,尽管美国表面上鼓励格、乌两国,但内心极为不满。五角大楼近期的一份秘密报告称,独联体自由派的“民主扩张”过于急功近利,反而更容易激起当地的民族主义倾向。报告执笔人之一、华盛顿大学教授杰克逊说:“我们不会支持任何颜色的革命。美国人现在懂得,许多反对派的运动不会赢得人民的信任,反而会成为莫斯科分化和破坏当地民主进程的秘密工具。我们不会再落入这一圈套。”
分析人士指出,美国政府对阿塞拜疆议会选举“态度暧昧”,表明白宫正试图在独联体内推行一种新的“民主方式”——“自我革命”。这种“革命”方式可能不再以“街头民主”为主要表现形式,而是以当权者“自上而下的自我改革”为主要形式。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美国国务卿赖斯10月访哈时公开称:“哈萨克斯坦可以成为中亚地区的领袖。”分析人士认为,阿塞拜疆和哈萨克斯坦既是里海产油国,又是里海石油外运的起点;既是伊斯兰国家,又是美国的“反恐盟友”;既与俄保持着良好关系,又不忘与美协调立场。在这样的国家推行“民主”时,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局面失控,进而影响美国的经济利益和尚未完成的反恐大业。正是出于这些原因,美国不敢贸然在阿、哈推动“颜色革命”。
专家由此认为,随着美俄两国争斗策略的变化,加之双方谁也不愿主动放弃中亚,在今后一段时间内,美俄在中亚将进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既竞争又合作”的胶着状态。
此外,“9·11”事件后,美国驻军中亚,使这里的局势更加复杂。目前存在于中亚的主要国际组织有4个:以美国为首的“反恐联盟”,北约推动的和平伙伴关系计划,独联体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和上海合作组织。今后,中亚局势的走向,与以上4大组织息息相关。美俄两国在这一地区的争夺,也将受到这一格局的制约。
名词解释
“颜色革命”
“颜色革命”
是近几年来国际政治中出现的一个新名词,专指以某种花卉或物品颜色为代表,亲西方特别是亲美国的政权变更行动。
格鲁吉亚反对党的夺权行动之所以被称为“玫瑰革命”,是因为反对党领袖萨卡什维利在冲入议会大厦时,手中高举玫瑰花。乌克兰反对党的行动被称为“橙色革命”,是因为其支持者以橙色为标志。在吉尔吉斯政局变动中,反对派来自不同城市,却用同一个手势──握拳表达意愿,握拳形似郁金香花,因此被称为“郁金香革命”。
“玫瑰革命”、“橙色革命”、“郁金香革命”,这些名字听上去都很美,但内涵却别有滋味。多数国际问题专家给“颜色革命”下的定义是:美欧国家通过慈善机构、基金会等非政府组织,在独联体国家进行渗透,培育“政治精英”、扶持“反对派”、支持民众以“街头革命”方式夺权,建立亲美疏俄的政权。“颜色革命”并非什么社会革命,只是政治变动——尽管它是在“民主”的旗号下发生的,但它不以新秩序取代现有秩序,而是某些人努力使政权符合其自身利益的一种“修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