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时报驻日本特约记者 钟 成 环球时报驻俄罗斯特约记者卢冠霖环球时报记者 程 刚
“日俄之间有‘时差’，所以步调难以一致”———有人用这句话来形容11月20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对日本“迟到的访问”；用它来形容俄罗斯领导人访日行程总是一推再推；用它来形容在日俄关系中，日本总是拉着俄罗斯向前跑，而“跑道的终点”就是“北方四岛”（俄罗斯称为南千岛群岛）。那么，到达日本后，普京是否会拨快自己的“手表”呢？
两次访问背后有两场战争
11月20日，普京开始对日本进行为期3天的访问。今年5月，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曾访问俄罗斯。两国领导人年内实现互访本来是件好事，但人们却发现，这两次访问背后是两场战争———1905年日俄战争和第二次世界大战。
普京访日可谓一波三折，其访问日程最早定在2004年下半年，日方希望普京在3月的总统大选中胜出后，能在日俄领土问题上“有所动作”。到了5月，俄方称因无法拿出解决领土问题的措施，普京访日将被推迟到2005年春天。对此，日本表示无奈的同时希望普京2月到访，因为那时是日俄贸易与边界条约签订150周年，其潜在用意是借沙皇尼古拉一世时期日俄确定的边界走向暗示“北方四岛”主权属日。俄方对日本的企图心知肚明，普京当时只发了一封贺电就算了事。由于在领土问题上毫无进展，小泉于2004年9月2日大张旗鼓地乘船“视察”“北方四岛”，此举一下激怒了俄罗斯，普京访日的时间也变成了一个谁都说不清的“变量”。在各种版本中有说普京2005年4月访日的，有说5月的，还有说6月的，俄外交界甚至风传普京年内不访日、俄驻日大使即将被解职。改变这种混乱现象的是在莫斯科举行的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庆典。俄方想借这次庆典，重树在冷战中受损的大国形象，提升民族凝聚力。对此，日本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正是二战摧毁了日本军国主义，在日俄间留下了领土问题。为此，小泉在3月对媒体说他不打算参加莫斯科庆典，理由是工作太忙。小泉虽然这么说，但在各方压力尤其是普京访日行期未定的情况下，他最终还是去了莫斯科。而这件事也基本确定了普京会在年内访问日本。为了“找回颜面”，日方在另一场战争上大做文章。1905年，日本在中国的领土上打败俄罗斯，赢得了日俄战争的胜利。由于1894年至1895年，日本通过甲午战争打败了大清帝国，因此，在日本看来，日俄战争是日本称霸东亚、称霸亚洲的“里程碑”。今年是日俄战争100周年，日本举行了大量的庆祝和纪念活动，日方甚至邀请俄罗斯共同纪念那场战争，结果被俄方冷言回绝。在这一背景下，日本方面认为，不管能否谈出结果，普京只要来就是一种胜利。
还没谈就吵起来了
普京自2000年9月首访日本后，就再也没踏上过日本国土。这次，普京不仅要会见小泉纯一郎，还将面见天皇夫妇，在日本经济团体联合会举办的论坛上发表演讲。日俄两国媒体都认为，这次访问要谈的仍是两个老问题，一是“北方四岛”问题，二是经贸问题。
“北方四岛”所在的千岛群岛，北接俄罗斯的堪察加半岛，南连日本北海道，西临鄂霍次克海，东靠太平洋，是从鄂霍次克海进入太平洋的海上通道，战略地位非常重要。1945年的《雅尔塔协定》规定，整个千岛群岛，包括原属于日本的择捉、国后、色丹、齿舞群岛都划归苏联。这样一来，“北方四岛”就成了历史遗留问题，苏联解体后，俄日关系基本是围绕着这些岛屿发展的。在经贸领域，日俄2004年贸易额仅有88亿美元，是日韩贸易额的1／9、日中贸易额的1／22。这次普京访日带了120名经济界人士，这足以说明俄方希望以经济话题代替领土话题。然而，日本是个岛国，俄罗斯人则坚信领土越大越安全，这使得“北方四岛”成为两国间十分敏感又不得不碰的问题。
11月15日，普京的外交政策助理普里霍季科在接受日本媒体采访时明确表示，普京访日期间不会和日本政府就“北方四岛”问题进行深入谈判，也没有考虑与日签署共同宣言之类的政治文件。对此，日本官房长官安倍晋三马上对普里霍季科的言论进行批驳。此后，日本外相麻生太郎在亚太经合组织（APEC）部长级会议上向俄方表示，两国可以共同开发“北方四岛”，俄驻日大使不冷不热地表示要“看看条件”。18日，俄罗斯外交部官员就俄日关系发表评论时首次明确指出，“日本历史教科书没有确认日本在二战中对朝鲜半岛的占领以及在中国犯下的残酷罪行”。对此，日本《读卖新闻》马上反唇相讥。在这种气氛下，日本媒体对普京访日出奇的冷淡。20日，《朝日新闻》只在第3版刊登了一幅漫画，画的是普京与小泉面对面坐在餐桌前，普京掀开西服摸着滚圆的肚子对小泉说：“我已经吃下去了，所以不能还给你”。《每日新闻》在第2版有一篇题为“俄总统今天来日，北方领土进展困难”的文章。相比之下，还是保守媒体比较“热情”。《东京新闻》发表社论，题为《冲突的历史观》，从历史的角度谴责俄罗斯对“北方四岛”的“占领”。《产经新闻》也发表社论，批评日本企业不该在四岛归还之前到俄罗斯投资，使日本失去了对俄的经济牌。社论还搬出美国来对抗俄罗斯，称普京所说的与“北方四岛”有关的国际法就是美英苏决定对日开战的《雅尔塔协定》，而布什已在今年5月称该协定是历史上最大的错误。日本应与美国紧密合作将日俄领土问题国际化。
俄罗斯对日本认识不清
尽管“北方四岛”几乎成为俄日关系的“死结”，但两国间仍有战略需求。
从俄方看，发展对日关系是俄罗斯推行亚洲外交的重要一环。首先，日本可以向俄提供大量的经济援助、投资和先进技术，为俄罗斯开发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提供助力。其次，改善与日本的关系也有助于加强俄在亚太地区的地位，为其全面进入亚太创造条件，并借此完善俄在世界多极格局中一极的地位。第三，发展俄日关系有利于谋求东部安全，缓解后顾之忧，避免冷战时期苏联腹背受敌的战略窘境。而日本想要从俄方得到的主要是以下利益：第一，打破领土问题僵局，把改善关系放在优先地位。日本想要回“北方四岛”，软化俄罗斯民众在这一问题上的立场和感情非常重要。为此，日本希望利用自己的经济和技术优势开展对俄合作，促使俄在领土问题上对日让步。日本近年来转变对俄经济合作态度的关键就在于此。第二，做政治大国。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自上世纪80年代中曾根政权起，日本便提出了争当政治大国的目标，把成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当做成功的重要标志。鉴于俄罗斯的特殊地位和作用，日本要想成为常任理事国，没有俄罗斯的支持是不可能的，这同当年日本加入联合国绕不开苏联一样。第三，打入俄罗斯市场，开发和利用其丰富的资源。日俄两国之间在资源、资金、技术等方面互补性很强，地理上又只有一水之隔，具有经贸合作条件和潜力。第四，出于安全利益考虑。日本采取了诸如加强对俄军事交流、支持俄罗斯加入美日策划的东北亚安全对话机制等措施，力图在北部边境营造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俄罗斯学者萨尔基索夫认为，日本试图通过与俄接近弥补对华政治关系陷入僵局和对中国崛起的安全担忧。
对俄罗斯在俄日关系中的期待，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研究员金熙德用“幻想”一词来表达自己的看法。金熙德说，俄罗斯对日本始终认识不清。首先，日本企业和欧美的企业不一样，没有十分把握，日本商人绝不会轻易投资，所以在日本，风险投资企业根本没有发展起来。日本企业的这种特性决定了日本只会在成熟的市场上投资。俄罗斯确实是一个非常大的潜在市场，但这个潜在市场一直没有变成现实市场，投资环境的建设还远远不够，精明的日本商人绝不会愿意花这种“冤枉钱”，替俄罗斯从头开始搞建设。其次，日本对俄罗斯有战略需求但不是太大。现在，北约步步东扩，俄罗斯周边国家频频发生“颜色革命”，在日本看来，俄罗斯已经穷于应付，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不大可能对日本构成战略威胁。而日本要和俄罗斯在安全和军事上搞合作，美国绝不会答应。至于说到俄罗斯可以供应日本石油，那也只是日本石油来源多元化战略的一个方面，近期而言，日本的石油需求是能够从中东等地得到满足的，而从俄罗斯拿油，现在从技术上看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实现的事情。综合这些因素，日本一直就以经贸合作为诱饵，试图使俄罗斯在领土问题上让步。可以说，日本在日俄关系中最看重的还是“北方四岛”问题。
俄对日态度会越来越理性
俄罗斯把自己的外交比喻为“双头鹰”外交，一只头面向欧洲，一只头面向亚洲。目前，俄罗斯的实力已经不像当年的苏联，现在要重返亚太，单靠自己的实力显然不可能，它需要和这个地区的大国，如中日等国合作。但合作，俄罗斯自己手里的牌并不多，主要是能源合作和军事合作。俄罗斯与中国在战略、安全、军事领域里合作得比较好，在能源合作上也有进展。但俄日间因为有领土问题，俄方最想推动的经贸关系进展缓慢。今后一个时期，俄罗斯仍然会在两国关系上一头热，继续希望日本对俄罗斯大量投资，而日本也会一如既往地拿手里的金钱和技术当政治牌打，要挟俄罗斯让步。最终，俄罗斯将对日本、对美日同盟不再抱有幻想，因为美日同盟的一个重要目标就是让俄罗斯继续边缘化下去。到了那个时候，俄对日态度会越来越理性，两国将保持一种一定距离的、正常的合作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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