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浙江网11月23日电 (记者 常建国袁胤)11月11日8时30分，浙江省公安厅在临海市举行了首次信访案例听证会。听证会由省公安厅领导主持，听证员由公安厅代表、法律界人士、人大代表及相关村、镇干部组成。投诉人、被投诉人和第三方责任人均到场参加。会场气氛严肃，秩序井然，门口警察站岗。

　　这起信访缘由一起意外事故。今年7月13日，台州临海市市民李开灼怎么也想不到，他去该市大众汽车驾驶学校学开车，除了供教练员徐三兵吃饭喝酒，还要陪着喝咖啡，陪着打牌，陪着去游泳，最后不幸溺水身亡，赔送了自己33岁年轻的生命。

　　当天下午7时30分，临海市公安局括苍派出所在接到举报后，将徐三兵叫到所内核实情况。晚上8时许，死者姐夫王建勇赶到派出所向徐三兵了解事发情况。晚上12时许，死者的兄弟姐妹在给尸体整容换衣时，看到尸体发涨，家里拿来的衣服怎么也穿不进去，早上还生龙活虎的一个人，晚上却赤裸裸地躺在停尸床上，看到死者的妻子和6岁的女儿撕心裂肺的哀啼，看到苦命的父亲老年丧子悲痛欲绝的哭泣，而负有责任的教练员徐三兵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一时间群情激愤，义愤填膺地赶到派出所向徐三兵讨说法，要求赔偿。

　　7月14日上午，徐三兵和死者家属均委托中间人在派出所内协商，最后双方商定由徐三兵一次性赔偿死者各类损失费10万元。徐三兵亲属当场支付了5万元，并承诺剩下的5万元在下午4点前送到。至此，死者家属大部分人回到家里商量丧事，派出所里只剩下两三个女眷在等待徐家拿来另一半的5万元钱。一场意外事故本当到此了结。

　　可与此同时，临海市公安局接到徐三兵家属投诉，称徐三兵在派出所内受到李开灼家属的胁迫，要求公安出警解救人质。中午12时30分，临海市公安局在蒋正林副局长的带领下，出动了73名防暴警察至括苍派出所，驱散围观群众，带走徐三兵，并将死者之弟李鉴兴和死者外甥林鉴明一起带走，给死者妻子徐益飞留下的除了满身伤痕的皮肉之痛，还有失去丈夫的心灵伤痛及徐三兵离开派出所以后翻脸不认账的另一半5万元丧葬费。由此，一场意外事故演变成了一起治安事件。

　　此后，李开灼妻子徐益飞、姐夫王建勇先后到台州市公安局、浙江省公安厅上访，投诉临海市公安局“乱作为”。于是，一起治安事件又演变成一起上访案件。听证会上，投诉人和被投诉人双方就5万元丧葬费和公安出警程序的合法性展开了激烈的争辩。一个简短的信访听证会，折射出许多值得思考的问题：

　　——汽校教练员的职业道德亟待提高

　　学员李开灼的意外溺水身亡，从刑法的角度上说，教练员徐三兵在主观上并不存在故意或过失，因而不负刑事责任。

　　听证会上，徐三兵振振有词：“拿出5万元钱完全是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另外还有5万元钱，我肯定不愿再拿出来的。李开灼的死我没有责任。”

　　果真如此吗？这几年社会上掀起了一股学车热，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下各地汽车驾驶学校纷纷涌现。汽车驾驶教练员便成了一个热门行业。教练员们驾驶技术虽然过硬，但有相当一部分人的职业道德实在不敢恭维。他们利用学员急于学到真本事的心理，向本已交足学费的学员索吃、索喝、索抽已成了业内不成文的“规矩”。台州市大众汽车学校教练员徐三兵就是其中非常典型的一个。

　　李开灼临死的那天，他到汽校是冲着学开车去的。中午时分，教练员徐三兵把他拉到“香樟园”饭店吃饭喝酒，一直喝到下午1点半。酒水钱连同烟钱，共花去死者218元。作为老驾驶员，出车不能喝酒的交通禁令难道不知道吗？酒足饭饱之后，徐三兵仍不能尽兴，又拉着李开灼去“零点咖啡馆”打扑克赌博，这又少不得让学员买单。下午4点左右，徐三兵叫上自己的妻儿和一个朋友，拉上学员李开灼到“上岛咖啡”去打算继续喝，因价钱太贵未喝成。此时的徐三兵仍不肯摆休，干脆将一车子人拉到远离临海市区30公里远的张家渡里程村一个山脚下的水塘里去游泳。此时雷雨过后，太阳西下，水塘里的山水有点刺人肌骨。徐三兵跑这么远的路，到底是对这个水塘情有独衷，还是确实迷恋游泳，还是盯上水塘边的野味餐馆？这一切都因学员李开灼的突然溺水死亡而让外人难揭谜底。

　　死者是无法向人们诉说自己的冤屈了，但是作为汽校教练员的徐三兵，在正常的出勤时间内，不履行自己的岗位职责，却拉着学员去喝酒、喝咖啡、赌博、游泳，直至发生李开灼溺水死亡事故，这能说徐三兵对学员的死亡没有责任吗？他拿出5万元钱是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吗？死者家属委托的孔律师认为：就我国现有的法律来说，对于李开灼的死，徐三兵的民事责任难脱干系。

　　——防暴警察到派出所里面救“人质”的困惑

　　因为徐三兵被临海警方从派出所内接出来以后，就推翻自己再付另一个5万元的承诺，所以，听证会上争论的最大焦点是73名防暴警察出警的必要性及出警的程序是否合法。

　　临海市公安局的理由是：一、徐三兵在派出所里时间长达17个小时，人身权利受到威胁，自由权受到限制；二、死者家属严重干扰了派出所的工作正常进行；三、徐的家属向警方求救，临海警方依照相关法律作出出警的处置是履行人民警察的职责。对此说法令人困惑多多：

　　困惑一，所谓“人质”。一些绑匪把选定的对象，用非法手段限制其人身自由，威胁其生命安全，以达到敲诈勒索的目的。这样的犯罪案例时有耳闻。但要将人质扣在派出所里，那真是闻所未闻的“奇闻”。

　　困惑二，徐三兵是被扣在派出所里，还是有意要躲在派出所里？我们了解到死者家属难以接受失去亲人的悲痛，于7月13日夜里12时许赶到括苍派出所向徐三兵讨说法时，做出一些过激行为的事实，如打了徐三兵一个巴掌、拉破了徐三兵的上衣。但从整个过程来看，将徐三兵扣在派出所里限制其自由的说法不能成立。

　　首先，13日傍晚民警将徐三兵带至派出所做笔录，晚上8时许就已结束，到深夜12点近4个小时，死者家属均在医院停尸房为死者换衣服和商量后事。徐三兵完全可以自由地离开派出所，为什么不肯离开？无疑是怕自己难辞责任，怕死者家属闹上门来“犯人命”，所以躲在派出所里有公安保护比较安全。

　　其次，为了不影响派出所的正常工作，死者家属几次向徐三兵提出，由徐三兵自己选择，换个地方协商赔偿之事，均遭拒绝。听证会上，临海警方将影响派出所正常工作的责任全部落到死者家属的头上，有失公理。

　　困惑三，是人身权利受到威胁，还是借警方力量反悔赔偿承诺？7月14日上午，徐三兵和死者家属在赔偿金的额度上相距甚远，难以达成一致。为了打破僵局，当事人双方委托中间人就赔偿问题进行协商，派出所还安排专门的办公室用于谈判。在中间人的协调下，双方同意徐三兵一次性赔偿死者家属10万元钱。徐的家属当场支付了5万元，并承诺在下午4点之前，付清余下的5万元。这个时候，死者家属出于礼貌，将对方的中间人送回返程的车上，还邀请徐三兵等家人去吃中饭，死者二姐夫还与徐的父亲握手互候；这个时候，徐的家属向临海警方求救，称徐三兵在派出所内受到胁迫，要求警方解救人质。徐的家属为什么要向警方撒谎？是否借此推翻5万元的承诺？

　　困惑四，警方出警的动机令人费解。一桩发生在派出所内的民事纠纷，当事人双方在协商中努力解决问题，尤其是死者家属在承受着失去亲人的痛苦中保持冷静、理智的态度实在难能可贵。同时在派出所民警的协调下，加之双方中间人的努力劝说，已就赔偿事宜达成一致。事态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整个过程都在派出所的有效掌控之下，并没有引发大规模的骚乱。更需要指出的是当徐的家属当场支付了5万元之后，死者家属绝大部分回家吃饭和商量死者的丧事。派出所现场只有两三个死者女眷在等着徐三兵家属兑现另外5万元钱。临海公安局蒋正林副局长在听证会上陈述，括苍派出所所长前后共有4次打电话向他报告事态发展情况。这正说明蒋副局长完全了解现场动态，在双方达成一致意见的两个小时以后，事态已处在平息之中，何故在这个时候组织70多名防暴警察，并亲自带队兴师动众地到派出所里解救所谓的“人质”？

　　困惑五，文明执法的录象和伤痕累累的照片。听证会上，临海警方播放了事发时一段20分钟的录象。从画面上看，防暴警察全副武装，列队井然有序，见不到使用警械的举动，执法过程非常文明。会上死者家属举证的照片却是另番景象，死者妻子、亲属和围观群众的身上满是伤痕，同时还陈述了现场围观的两名大学生因拿手机拍照，被警察追打的事实。截然不同的举证，说明里面必有一方在做伪证。或是投诉方伪造照片，捏造事实，陷害警方？或是警方的录象藏头去尾，掩盖粗暴执法的事实？

　　——拿死人换活人，蒋副局长的荒唐交易

　　在死者之弟李鉴兴和外甥林鉴明看来，临海警方出动防暴警察到派出所救人质，是在做“执法秀”、搅混水，便赶到现场不同意警方将徐三兵带走。他俩人也因此被防暴警察强行带到公安局扣押。死者亲属和临海市公安局蒋正林副局长在镇政府就放人事宜谈判时，蒋副局长要求死者家属立即将死者遗体由医院运到殡仪馆，否则遗体一日不拉走人一日不放。当死者家属将遗体拉到殡仪馆，并在电话里告知蒋副局长；蒋副局长在派出警察到殡仪馆现场经过核实以后，才兑现他的承诺，放了李、林俩人。在听证会休会期间，蒋副局长对此的解释是：“为了维护医院的医疗秩序。”

　　这不是理由的理由反而令人一头雾水。医院和死者家属根本没有任何利害冲突，何必要去妨碍医院的医疗秩序？况且当初死者的遗体停放在医院的停尸房里，又何来妨碍医院的医疗秩序？

　　按理说，遗体的处置权利在死者亲属，临海市公安机关凭什么命令家属处置。身为公安局副局长的蒋正林为什么要提出以遗体换李、林两人的人身自由？他又为什么非要死者家属把遗体拉到殡仪馆去才安心？

　　我们不禁要问，法律可以作为交换条件吗？是谁赋予蒋副局长以法律作为交换条件的权利？如果两人触犯法律，就应依法裁决，这是法律赋予公安机关的权利，更是公安机关职责所系，岂能将两人换出去？如果没有触犯法律就应立即释放，保障公民的人身自由更是现代法治文明的基本要求，又岂能以人身自由作为交换条件？

　　听证会上我们没有看到临海警方出示出警的任何法定手续，因此，不能对出警的合法性、合理性和是否文明执法下定论。相信目睹现场的人们心里自有一把判决是非的天平。但有一点是事实：即警方出警以后，把原本双方协商一致的约定搅了个半途而废；把本已平息的纠纷极有可能重新搅上民事法庭；让死者6岁的女儿在失去父亲的同时，又看到母亲身上的累累伤痕，这在她幼小的心里，无疑是出血的创口上又被撒上一把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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