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9日的《新京报》,对耄耋之年出掌人大国学院的著名红学家冯其庸先生进行了专访。当媒体记者问及国学院培养的人,可能会在哪些方面有较大的发展空间时,冯老答称:“国家必须得有一批研究人文社会科学的专家,不管大学还是研究机构……”对此我很赞同;但是当又问“那能不能这么理解,国学院主要是为了培养研究型人才?”冯老对曰:“……实干的也要有。要培养他们的实际能力。有了这些实际能力,你将来做什么都可以。”——这却是不由不令人腹诽。
社会上曾有种说法:“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当然是偏颇之辞;难道而今变成了“学好国学,走遍天下都不怕”?现代社会,是分工日益细密的社会,纵然国学内容包罗万象,且都能致用,但国学终究也只是特定之学,又从何而谈学了它就“将来做什么都可以”呢?纵然我们有着“学以致用”的文化传统,为国学重要内容的儒家学说也素来讲究“知行合一”,但尤其正如青年学者李万刚所说:现代社会舞台由民主自由的法制政制与高科技一同搭建,难道还能指望赖国学以“为万世开太平”、“治国平天下”?这不是庶几近于刻舟求剑?
这倒令我想起了一代国学大师章太炎先生,可称是入乎其内而出乎其外——曾有名言:国学研究,首先“学以求真,不在致用”,次之才“用在济民”。但是当年(西学至上、国学被全盘否定之际),又何以和黄侃等先生扯起了“文化继承派”(“国粹派”)大旗了呢?章氏有云:“继绝学,存国故,植邦本,固种姓”——其所着眼者,乃是学术之研究、文化之传承,人才之培养,乃至民族化国民精神的塑造!
而今正如冯老出掌人大国学院的担忧——“不怕没有人,就怕请不到好的老师”——这就涉及到建国后反右、文革等一系列历史因素导致的国学研究人才断层,也正可为章氏的远见佐证了。所以对此断层,再倡国学,首先应重的也当是对国学的研究、整理(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传承文化(有所继承,有所发扬),培养人才。而这就要求:基点是必须对于国学有一客观、清醒的认识,尤其要认识到其局限所在,而并不应过分夸大国学的作用!
正如报道所称,冯老毕业于“无锡国学专修学校”——这所当年由古文大家唐文治先生主持,钱钟书先生父亲钱基博曾任教务主任,与清华国学院齐名的国学研究重镇,曾经培养出了唐兰、吴其昌、蒋天枢、钱仲联、王蘧常等等,包括冯其庸先生在内为数不少的国学大家。但是这些大家的归宿又在哪里呢?学者谢泳先生曾写道:“……最后去向,基本上是在中国各大学里的中文和历史系……”但似乎也并未见出过什么“做什么都可以”的“万金油式”人物!而以史为鉴,从这些前贤的身上,我也大致看到了人大国学院学生主体,很有可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