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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自昭和初年至昭和二十(一九四五)年，无几宁日。为正确理解这段过去的以及其后的历史而努力，对日本人，及日本人与世界各国的人们的交流，都是极为重要的。今年是战后六十年，过去的各种各样事实都被提起，为众人所知。愿今后在更多的人的努力下，正确地继承有关过去事实的知识，以鉴将来。”

　　日本明仁天皇在他七十二岁生日前夕答记者问中的这段话，蕴意很深。首先，他是在批评昭和前期穷兵黩武的时代——弄得日本和亚洲“无几宁日”。这在他同一谈话中提到今年他的“心情沉重”的塞班岛之行的感受是相呼应的。一九四四年六月的塞班岛之战，日本明明已经丧失制空制海权，还要保卫什么“绝对国防圈”，结果在美军的强大攻势下，全员“玉碎”，中将南云为首自绝不算，还带着岛上大量日本居民自杀。结果，有约五万五千日本军人和居民丢掉了性命。

　　明仁天皇谓“为正确理解这段过去的以及其后的历史而努力”，表明至少他认为，目前日本舆论不但对二战及之后历史的理解不能说正确，而且，想要去正确理解的努力也不够。

　　今年正值战后六十年，日本右派政治势力想借此把二次大战的“旧账”一笔抹消。美化战争，否认犯罪，曲解史实的各种谬论又沉渣泛起。当事者可辨其真伪，而日本战后的一代，正在受教育的年轻人，还真的以为，当年是日本将亚洲人民从殖民统治下解放出来的；日本受了原子弹袭击，是二次大战的最大受害者；远东军事法庭的审判是胜者单方面惩罚败者，东条英机等是代替国民受难的英雄；当今世界最要和平的国家唯有日本；等等。即所谓“过去的各种各样事实都被提起，为众人所知”。所谓“正确地继承有关过去事实的知识”，首先必须是正视事实。侵略了就是侵略了，偷袭了就是偷袭了；滥杀无辜就是滥杀了；欺凌过慰安妇就是欺凌过……。而对于这些不争的事实的所“知”所“识”，必须继承下去。而且是必须“正确地”继承下去，目的是“以鉴将来”。

　　天皇的无奈

　　为什么天皇的发言，要经过解释才能明白他真正想说什么呢？天皇在日本是很少公开发言的。即使讲话，也往往是应时应景，不涉政治，或不痛不痒，或语焉不详。不是他想语焉不详，而是日本天皇是不能干预政治的。日本战后宪法规定，天皇没有参与国家政治的权利；只能执行宪法规定的国事行为，同时必须得到内阁的“助言”，并由内阁负责。

　　这次七十二岁生日的发言，可以说是打了一个擦边球。再说得明白点儿的话，就要越过宪法的界限了。但就是这样，我们也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经历过二次大战的老人对目前日本的舆论、政治，今后日本的走向，充满了忧虑。

　　其实，明仁天皇打这种擦边球也不是第一次了。三年前，正值冲绳回归日本本土三十周年，也是他继任天皇第十五个年头。他在六十九岁生日的发言中，把平成的十五年与昭和的前十五年作了对比，假此回顾昭和战史中尤其是与中日战争有关的一系列重大事件，表示：“我们应该充分地理解这段历史，为世界和平和人民的安宁不懈地努力。”甚至有人揣测这是明仁天皇对裕仁天皇的一种批判。

　　二战后期，作为皇太子的明仁，也因躲避美军的空袭，而被疏散到地方上去，亲身经历并目睹了日本军国主义者所制造的战争，给包括日本人民在内的各国人民带来的巨大创伤。战争结束时，明仁十一岁。当时给他请的家庭教师是一位美国的女性。据说，这对于明仁受到民主主义思想的熏陶，形成与父辈不同的价值观起到了很大作用。

　　日本国民对天皇有好感

　　年轻时，他坚持自由恋爱、自主婚姻，与平民女子美智子结为伉俪。这也影响了他的子女，都是与民间人士恋爱结婚。他自继任天皇后，一改裕仁天皇说话居高临下的僵硬语调，使用“郑重语”，让人感到和蔼可亲。同时，他要求在他上班、出行时，轻车简从，遵守红绿灯。这些都从生活方面给人以一个“平民天皇”的印象。

　　日本天皇的地位是很微妙的。宪法上规定天皇是“日本国的象征，日本国民统合的象征”。但不是国家元首，没有实际权力。想退休也不行——宪法没规定天皇可以退休。包括天皇在内的皇室成员，不要说一个民主社会最基本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就连一般人的户口都没有。

　　宪法上的这种规定，是当时以美国为主的占领当局起草宪法时，一方面为防止日本的君主立宪国体会导致重蹈军国主义的覆辙，但又要保留天皇以安定战后的日本的貌似两全的措施。这就为日本右翼为战争亡灵招魂，叫嚣复活天皇制留下了借口；同时，不管何人位居天皇之位，不管他是否具有民主思想，不管是不是有提醒国民和当政者的必要，都只好三缄其口。

　　日本国民对现今天皇普遍抱有好感。这可能是传统的对皇室的崇敬和对明仁天皇本人的喜爱的一种混合物。其实，这次天皇的发言真意，日本人都明白。要是在战前，“龙颜不悦”，这几句话，就够让小泉、麻生剖腹谢罪的了。可是现在右派可以装聋作哑，因为天皇是不能言政的，说了也没用；而左派也不便过于鼓噪，因为投鼠忌器，说多了，很可能让右派找到攻击天皇干政的借口，陷天皇于尴尬境地。(摘自香港大公报；作者：马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