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怎样获取收益
“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时候,知识分子多直接下海经商,进入21世纪以来,这种情况在慢慢发生变化。 现在,知识分子更多地选择了将自己的知识转化为知识产权,将科研项目转化为产品,出售给公司,而非亲自下海。”李春玲对《瞭望东方周刊》说。
亦学亦商,正成为高校的一道风景。边教书边做“老板”的方式一般有三种:一是亲自开办公司,做真正的老板;二是在企业做兼职,任顾问或独立董事,其中以管理学专业和经济学、法律等专业的教授居多;三是带领自己的研究生为其他企业做与其专业相关的项目。
“我们学校社会学系的一位老师开了个市场调查公司,收费一直比较高;管理学院的一些老师在企业做兼职;像我自己,也会接一些公司的项目来做。这些项目的经费,有几万、几十万,甚至近百万的,一年做两个十几万的项目是很方便的事情。”复旦大学新闻学院一位教授告诉《瞭望东方周刊》。
现在,在不少高校,国家发的基本工资,在相当一批教师的收入中已不占大头,知名教授往往还有其他收入来源,“按照商业逻辑运行的企业也越来越渴望知识理论的指点,若想在外面获得报酬,总归是有路子的。”这位复旦大学新闻学院的教授说。他认为这样可以把拥有的知识更好地回馈给社会。
管理学院、经济学院的知名教授经常被各类企业邀请去做讲座、开办各种各样的培训班。老师出了课堂便进了高级轿车的情状,高年级的学生似已习以为常。
教授在外面的讲课费,远远高于校内的收入。一节课同样是45分钟,在校内,讲课费不过一两百元;而在校外,则是1000元到1400元。讲课费的标准以北京为最高,上海、广州次之。
即使是哲学这样的冷门,人们也逐渐体味到思想和追问的魅力。2004年2月底,在南京大学举办的一场学术报告,门票售价600元。主讲者为著名哲学家、中国社科院哲学研究所的周国平。主办单位有关人士说,中外名家系列讲座确实是按商业化、市场化运作的。这样高的门票,虽带有商业气味,却标明了演讲者的地位,更透出知识的价格和获取知识的成本。
在完成在校学习过程后,那些没有选择留校任教的的知识拥有者,不少被各类企业雇佣,从而获得他们满意的收入,这样的人占知识阶层致富人群中的比例不小。
这些人,或成为职业经理人、或进入营销组织、或成为金融机构的经济分析师,为企业带来良好的收益,同时也依靠企业的发展提升自身的价值。
谢国忠,摩根士丹利亚太区首席经济学家。1997年香港回归前两个月,他预测回归后的一段时间香港房地产会下跌五成。2003年9月,多数外资涌入中国等待人民币升值时,他坚持年内人民币不可能升值。2003年下半年到2004上半年,他数次提醒上海房地产泡沫有破灭的可能。近十年来,他对股市、汇市经常作出与众不同但相对准确的预测。
“这样的预测,十次只要错两三次,谢国忠大概就不会稳坐摩根士丹利亚太首席经济学家的席位、拿着至少150万美元的年薪了。”一位财经界人士这样说。
在众多的企业家中,有一批人被称为“儒商”。“有些知识分子在原来的旧体制下不能完全发挥才能,便直接跳出来,亲自操办企业。”李春玲说。
北京世纪群学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图书总监莫之许就将自己归为此类。在成为出版商之前,他曾在媒体任职。而现在,过着商人生活,“做个知识分子已经是我的业余爱好”。
莫之许告诉《瞭望东方周刊》,他做出版过程中对图书的选择,确实体现了他的兴趣偏好,特别关注图书的原创性,而非单纯的按需编造。
比尔·盖茨靠卖自己的技术成为全球首富,虽然那是在遥远的美国,但这样的财富途径也在中国显现了。
王选,全国政协副主席、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工程院院士、第三世界科学院院士、北大方正控股有限公司首席科技顾问。作为汉字激光照排系统的发明者,被称为“当代毕升”。他亦是北大方正的创始人之一,把自己的技术转化成产品,被称为中国第一代“知本家”。
袁隆平,中国工程院院士,是世界公认的“杂交水稻之父”。1998年,湖南四达资产评估事务所对袁隆平进行了品牌价值评估,结论是其品牌价值为1000亿元。袁隆平是袁隆平农业高科技股份公司的董事和名誉董事长,据报道,因他的姓名被用于公司名称和股票简称,袁隆平便获得了“姓名使用权”费用580万元。
另有一些知识分子既不雇佣别人,也未被他人雇佣,而是以“卖文”为生,向读者推销自己的文笔和思想,例如作家、媒体的专栏作者等等。
已经被一些人淡忘了学者身份的余秋雨,上世纪80年代任教于上海戏剧学院时,用八年时间完成了四部有过重要影响的学术著作。但真正为他带来财富的,却是他自成一体的“文化散文”。
尽管其学术著作出版暂告段落,但《山居笔记》、《霜冷长河》、《千年一叹》等在社会上却产生了更广泛的影响。就余秋雨的文化创造力而言,确实为他带来了盛名,也为他带来了高额版税。
有学者分析认为,在新知识分子的产生过程中,最近有两个方面值得关注。一个是,中国加入世贸组后后,受经济全球化,特别是“中国热”的推力,更多的知识分子进入高水准的跨国公司工作;另一个是,随着中国经济的崛起,社会对文化消费的需求增大,相当多的知识分子进入文化产业,而新兴的以媒体、设计、艺术等为主干的创意产业,正吸引着大量的创造型知识分子。
有调查表明,目前,外商独资、外企办事处提供的白领年薪最具竞争力。而白领的薪金随学历增高而增长,其黄金分割线在MBA阶段,工商管理硕士们的薪金遥遥领先,甚至高于博士。
一般认为,时下,薪水最高的是那些工作10年左右,手里拿着MBA文凭,在IT业、银行、保险、证券、投资、专业服务领域(律师、会计师)工作的白领们。
2005年上海收入最高的五大行业是:金融业、咨询业、信息技术和互联网业、快速消费品业、能源化工业。排除某些行业一定的垄断因素,这也确是高学历人群向往和云集之处。
对社会的良性示范
在热闹一时的文人经商、教授下海等的浪潮中,也出现了鱼龙混杂的情况,一些知识分子丧失了固有的道德,其行为扰乱了经济和人文秩序,这需要人们警惕。
另外一方面,也并不是所有的知识分子都应该去与商业结盟。他们中的许多人,仍默默地坚守在象牙塔中,做那些在他们有生之年也不一定能看到现实回报的基础工作。这对于文明的传承和进步至关重要。在这方面,国家的扶持是必须和关键的。
也理应看到,新型知识分子中的相当一部分人,在新形势下,一旦找到一条良性的财富路径,必然会对社会产生巨大的良性示范意义。而大众也会以知识分子的收入来观察社会对知识的态度,并且也以市场需求来判断知识的价值。在知识经济时代,知识是创造财富的力量。这对国家形成竞争力和创新力,是非常重要的。
“百无一用是书生”,一度,人们用这句话来形容市场经济下被边缘化了的部分知识分子。但是,如今,不再尽是这样了。
新知识分子创造财富,而财富的积累必然会反过来影响他们的价值观,促使他们建立经世济民或者探究终极的新学问。掌握了财富和社会资源的新知识分子,他们的世界观和行为正越来越深刻地影响着社会。
“财富知识含量的增多会直接导致富人结构的变化,商界的新知识分子和传统的大老板不一样,他们对生活方式、对社会发展的看法都有独到之处。”李春玲认为,“他们追求品位,而少炫耀式的消费,精神上更倾向于理性、宽容。这样的新面貌会为中国正处在上升的人群带来示范作用。”
上海社科院社会学研究所的专家学者认为,根据世界知识分子变化一般现状和调查得出的有关结论,可以推测中国知识分子未来的可能走向:
其一,市场选择将成为知识分子职业获得的决定性方式。
目前,人才的市场竞争已经成为人们择业的决定性方式。与国家公务员不同,自由择业的知识分子群体分化成为具有不同职业地位、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的社会群体。从上世纪90年代起的10年间,大约有22%即20万人从国有单位部门走出来。
其二,知识分子成为专业领域中的专家,知识成为获得物质利益的基本前提。
知识分子从事的是高度专业化、技术化的工作,并具有专门从业资格。他们获得了属于他们的专利和高出其他人的经济收入,其职业地位因此得到社会的肯定。
其三,职业知识分子是“中产阶层”的主要组成部分。
据调查,在自由择业知识分子中,约40%的人年收入在10万元左右或更高,加上拥有房产,把他们视作中国社会“中产阶层”是名副其实的。
自由择业知识分子对现状满意、对社会稳定有强烈要求、看问题和处理事务态度等,都表现出一种普通的“稳重”状态。因为他们是当前社会经济变革和社会转型的受益者,因而是保持目前社会稳定运转的“螺丝钉”。
目前,我国中等收入者在人口中所占比例在15%到20%之间。中国大多数人的生活水平与自由择业知识分子的收入相差还比较大。但不容否认的是,这群人的比例在经济发达地区正迅速提升。
“随着改革开放稳定、深入地发展,人们有理由期望中国中产阶层快速崛起,这不仅在一个层面预示着一个富裕时代的开始,而且,一个稳健、理性、实际和有力量的中产阶层的出现,有利于推动中国经济在21世纪走向新的繁荣。”上海社科院社会学研究所陆晓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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