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长沙晚报·橘洲副刊》,一看到苏秀英老师《姚家巷》的标题,就感到亲切,因为我是伴着姚家巷长大的,一读又有点失望,咯条姚家巷在北门外,不是我认得的姚家巷,我认得的姚家巷在南门口。我意识到,在长沙至少有过两条姚家巷。
南门口现在的姚家巷,躲在书院路、西湖路和湘江路这三条大马路中间,比我们儿时文静多了。
那时的姚家巷比现在热闹,因为这条小巷是当时附近细伢子的天堂:巷子里会不断爆炸伢崽子的疯跑声和欢叫声,而细妹子则在这条巷子里踢毽子、跳房子。住在姚家巷附近的众多居民们,不准细伢子到西湖路和书院路等大马路上瞎胡闹,却默许他们到巷子里敞开“疯”。
不过现在,走在姚家巷的人却很少,现在就只有我一个在走着,走得有点心疼。从书院路进去,巷子窄得只能走三个人了,好在走了不到一百米,路就宽起来,两边的房子也突然长高起来,巷子里停满五颜六色的轿车,可能是马路上不准停车,都躲到巷子里来了吧。
那时的姚家巷则是一挨断黑边,棚屋的台阶上横七竖八摆满木板车。小伙伴“秋鸡公”、“黑皮”、“冬瓜”就偷着他们爷老倌(父亲)的板车出来,我们这些小学同学,就把板车当作历史书上的战车“战斗”起来,他们的爷老倌们拖板车回来,累醉哒,懒得管细伢子做什么,再加上我爷老倌又是修板车的,烂了就找我爷免费修理。所以“战斗”后的结果,反倒是只有我经常呷我屋里爷老子的“笤帚子炒肉”。不过当年的我只顾疯玩,不记得痛,如此就赢来同学们的赞赏,夸我两肋插刀,讲义气。
在姚家巷最好玩的童年游戏,是在涨大水时,架块门板手拿竹竿,在巷子里横冲直撞,翻了也冇得么子生死之忧,因为巷子阻挡了水的流速,我们当年就像电影《洪湖赤卫队》里的红军游击队一样,在水里打游击……
现在姚家巷中的那栋高楼曾经是“秋鸡公”等人旧家的原址,那时“秋鸡公”很“吊”(神气),尽管学习成绩“桶麻的”(极差),家里却有个好院子,我们就他家的院子里架块门板打当时疯狂了的乒乓球,打得以至后来我工作了还曾在单位得过乒乓球冠军。后来“秋鸡公”做干货生意发了财,嫌住在咯里绊式样,就把这里的烂屋子卖了,搬到巴黎香榭住复式楼去了。
从“秋鸡公”家再往前走点,是工商银行幼儿园,原来这里是个大杂屋,又一个小学同学唐运元住在里面的一间小黑屋子里,他长得牛高马大,外号“大唐胖子”,我被称为“小谭胖子”,就因为咯称呼,让他亲热了我,使我能在学校狐假虎威。他爷老倌死嘎哒,只有母亲在一织布厂“三班倒”,于是大唐胖子家就成了我们玩点弹弹、拍“洋菩萨”等不正当游戏的据点。后来咯位老兄生意做到缅滇边境去了,找了个傣族婆娘,前年还衣锦还乡来了,把全体小学同学(他只读了小学)请来饱撮了一顿……
走着,再往前就看见当头楚湘街马路菜场像放电影一样热闹了,不过道路却是又窄了起来,房子又矮了,我感觉美中不足。正好看见父亲的朋友杨伯伯在台阶上晒太阳,我一讲起,他才认出来,“何解不拉通咯,”我问。他喜滋滋地说:“现在政府政策太好哒,不轻易拆老百姓的房子哒,”他又指着路说:“政府该搞的,都搞好哒。”确实,原来姚家巷的泥巴路,现在都做成仿麻石的水泥砖,大水再也涨不进来了,还有整齐的台阶,粉刷一新的房屋,整体来说巷子干干净净的。虽然姚家巷外的三条大马路更繁华更热闹,但姚家巷却和长沙无数条不知名的小巷一样藏着许许多普通长沙人的生活记忆,还把很多普通长沙人的富裕藏着怀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