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报讯:还没来得及体验初为人父的喜悦,就被尿毒症无情地击倒。当33岁的山东打工仔白圣思身陷绝境时,60岁的老父从家乡赶来,并执意要用自己的肾,挽救病重儿子年轻的生命。
2005年12月11日,远在山东成武县天宫镇的白洪亮接到了在乌鲁木齐打工的儿子白圣思的电话。 白洪亮以为儿子是给他报喜的,因为儿媳妇快要生孩子了,但儿子却在电话里说:“爸,我身体不舒服,你能来看看我吗?”
听到此话,白洪亮心里一沉。30年来,儿子还是第一次这样恳求他。“一定不是小病,要不,他不会这么跟我说的。”白洪亮心里嘀咕着。于是他和老伴商量,决定去新疆看儿子。
随后,白洪亮凑了几百块钱,买了张硬座火车票,带着几个自家烙的面饼,便踏上了前往乌鲁木齐的路程。
白洪亮今年60岁,育有4个子女,白圣思排行老三,今年33岁。“老三离开那年,大儿子快结婚了,小儿子马上要考大学,都需要花钱!”提起这些,白洪亮至今仍心存遗憾。1998年12月,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白圣思投奔到乌鲁木齐的亲戚家。每当夏天收割麦子或过年过节时,白圣思都会给远在山东农村的父母寄去四五百元钱。白家儿子的孝顺,是全村出了名的。
村里出去打工的年轻人,几乎每年都回家,惟独白圣思一直没有回过家。村里人猜测,白圣思在新疆打工一定是“发了大财”,但白洪亮知道,老三是因为经济不宽裕。
7年多了,白洪亮一直没有等到白圣思衣锦还乡的这一天。倒是一个不祥的电话,把他从山东唤到了遥远的乌鲁木齐。
三天两夜的火车,饿了,啃个干面饼;困了,趴在窄窄的茶几上打个盹。但白洪亮每次都被儿子几天前那个电话惊醒。离乌鲁木齐越近,他的心揪得越紧。他知道,儿子现在很需要他。
白圣思还没来得及品味初为人父的幸福滋味,便被病魔缠绕。
记者第一次见到白洪亮父子是在1月4日。在自治区中医医院,白圣思脸色蜡黄浮肿,眼神空洞迷茫,他说,这已是他生病后第二次住院了。第一次住院是在2005年12月4日,那次,他只住了一个星期便决定放弃治疗。
白圣思告诉记者,1998年12月,家里给哥哥说了个媳妇,准备马上办婚事。白圣思的弟弟白圣启学习成绩一直很好,第二年要参加高考。白圣思明白,身为庄稼人的父母没有多少收入,家里全靠大哥在砖场工作每月500多块钱的工资来维持生活。
后来,他得知家里有个亲戚在乌鲁木齐开公司,听说新疆的钱好赚,于是白圣思动了心思,并很快来到新疆。他先在亲戚开的公司里当保管,每月挣七八百元钱。那时,白圣思很满足。
1999年春节,白圣思将第一次挣来的700多元工资给家里寄了500元。当时他暗下决心,一定要让全家人过上好日子。
然而好景不长。2001年年初,亲戚的公司倒闭了。白圣思失业了。
但白圣思没有泄气。很快,他又找了一份推销房产的工作。在干推销员的日子里,虽然薪水只够勉强填饱肚子,但他仍然省吃俭用地挤出钱寄给父母。
一年后,白圣思实现了人生理想的第一步:跟人合开了一家机油店。他没日没夜地打理自己的生意。经过几年的打拼,终于在乌市仓房沟路广益小区按揭买了一套46平方米的商品房,并和自己心爱的女孩结了婚,现在又快当父亲了。
正当白圣思开始畅想美好未来时,病魔悄悄逼近了他。
2005年10月底,白圣思感觉浑身困乏无力。当时他没怎么在意,以为是太累了。此时,妻子已身怀六甲。他给自己打气:我还年轻,扛一扛就过去了。
2005年12月初,白圣思感到胸闷气短,恶心头晕,难受得整夜睡不着觉。他实在是扛不住了,于是来到乌市的一家医院做检查。经检查,被确诊为慢性肾衰竭。
住院一周后,白圣思感到治愈的希望渺茫,想放弃治疗,他决定出院。他想让父亲到新疆来见最后一面,他实在太想念父亲了。他说,父亲苦了一辈子,他打算让父亲开开“洋荤”,请父亲吃顿“肯德基”或“德克士”。
2005年12月13日,分别7年后,白圣思和父亲第一次见面。
当天,在白圣思的家里,他终于见到了满脸皱纹、一身旧棉衣的父亲。当时,扛了几个月的汉子,第一次放声大哭。白洪亮则一遍遍地问:“到底得了什么病,医院怎么说?”但白圣思始终不肯说。
焦急的白洪亮找到了曾经在医院陪护过儿子的老乡,老乡耐不住他的百般哀求,告诉他白圣思患了慢性肾衰竭。
“我的脑子乱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听说过这种病,治不好。”这对白洪亮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2005年12月27日,白圣思的妻子顺利产下一个重3.2公斤的男婴。白圣思苍白的脸上,闪现出少许的红晕。
然而,就在儿子出生的第三天,白圣思便由于病情加重不得不再次住院。这次,他住进了自治区中医医院肾病科。该院肾病科主治医师孙晓红告诉记者,经检查,白圣思的血肌酐在1400umoL/L,表明到了肾功能不全中末期,即尿毒症期。医学上认为,血肌酐指标超过707umoL/L,就可以认为是尿毒症。
自从儿子住院后,白洪亮就一直陪在儿子身边。一件旧棉衣,就是白洪亮陪护时用的被子。至于床,就是儿子床边的瓷砖地。
白圣思需要加强营养,所以每次买饭时,白洪亮都尽量让儿子能吃上肉。“羊肉炒芹菜,一份5块钱,贵是贵了点,可里面有肉啊!”白洪亮说。
“那你吃什么?如果你要捐肾的话,也要注意营养啊。”记者问。
“我吃馍馍,喝点水。有时候也买包子,包子里有菜。儿子吃剩的菜,我就吃些。我的身体好得很,平常连感冒都很少得。”白洪亮说,“吃好点,就得花钱。儿子住了七八天院,已经花了4000多块,我咋能再吃好的呢!”
白洪亮告诉记者:“儿子住院时,我去问医生,医生说只有两种办法,一是血液透析,二是肾移植。医生说,血液透析要终身进行,还容易产生并发症。从长远看,肾移植好,但不好找肾源。”
有着初中文化程度的白洪亮,迅速从医生那里了解到许多关于治疗尿毒症的信息。“当时我就下定决心用我的肾换儿子的命。一来解决了肾源,节约了买肾的两万元钱;二来提高了成活率,可以保住儿子的命。”白洪亮的“救命”方案一出,引来了远在山东的儿女们的一致反对。
记者问:“你没想过捐肾的后果吗?你毕竟这么大年纪了,就是捐,也不一定起作用。”
“我什么也没想,就想救儿子的命!”白洪亮的眼里满是坚定。他说:“其他子女和老伴都这么劝我,就连老三自己也不能接受。但我的想法很简单,能让儿子活几年是几年,其他的,一概不想。我告诉儿子,‘你把我叫到新疆来,难道就是让我抱着你的骨灰盒回去见你娘吗?’我安慰儿子,只要他的人好好的,我们什么都不怕!”
“万一失败呢?”记者小心翼翼地问。
白洪亮转过头忍不住哽咽起来。许久,他才转过头说:“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哭过……我是不愿意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恐慌并不仅仅来自尿毒症本身,还有巨额的医疗费。
“我了解过,手术后第一年要12万,包括6万元肾移植的费用,第二年要6万,第三年要4万,后面就少了。”白洪亮说。
“钱能凑够吗?”记者问。
“难,差得远!不过,我跟子女们都说了,大家必须出一点,一家几千块也行。老大说他给3000块,闺女说给5000块,小儿子说给1万块。我相信子女们是孝顺我的,钱很快就会寄来。我还给孩子的姑姑和舅舅打了招呼,到时候肯定要向他们借钱,他们说要帮忙的。不过,他们现在确实没钱,子女们也都在外边打工,过年的时候才能带钱回家。我能想的办法,就这些了。”但令白洪亮欣慰的是,经过他的几次思想工作,目前闺女和小儿子也在“时刻准备”着捐肾。
白洪亮说:“如果医生检查我的身体通不过,闺女和小儿子马上就会过来的。我也想过了,只要手术成功,能让儿子多活几年,就值!”
本来,白圣思的妻子计划在今年带孩子回一趟老家。白圣思要让村里的人看看,白家的三儿子不仅在外面娶了媳妇生了儿子,还有了自己的房子。
但病魔让这一切化为泡影。
得知父亲不顾一切要给自己捐肾,躺在病床上的白圣思蒙着被子哭了。
“我也听医生说过,一个肾的人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可万一父亲的肾移植给我后,身体不好了,我的良心会不安的。那样,我会对不起家里人。”白圣思反复说。
2006年元月1日,白圣思克制不住对媳妇和儿子的牵挂,从医院打车回了趟家。
“儿子挺好的,真的,挺好的。”只有说起刚刚出生的儿子时,白圣思才会有年轻父亲的幸福感,尽管是那么短暂。
白圣思的妻子告诉记者,目前家里只剩1万元的存款。“他那里每天要交钱,马上就没钱了,怎么办呀?”月子里的媳妇愁肠百结。她说,“毕竟孩子要有爸爸……”
就在新年的前一天,自治区中医医院给白洪亮父子做了移植前的血型鉴定,结果均为A型,都呈RHD阳性。“基本符合配肾要求。”
该院肾病科主治医师孙晓红说,如果白圣思排毒治疗顺利,心脏功能恢复,移植手术将在两周内进行。
(本报首席记者 钱毓 本报记者 王前喜) |